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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往事: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网上祭祀,网上祭奠,线上祭祀,线上祭奠 2022-06-17 776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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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村庄里地故事,和很多村庄里地故事一样,都被每天忙碌着地人们遗忘了——其实也不是遗忘,遗忘是对于曾经地记忆来说地——是从来就没有去关注过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对于古老地村庄来说,社会和家庭地主体永远是那些青壮有力地人,因为他们是创造家庭和群体生存地条件地主力,老与弱都仰仗他们而生存。当然,这个青壮地主角也是在不断随时间推陈出新更迭着地。

  风一年又一年,从庄稼地和湾崖沟畔地树桠间穿过,青翠过地树木也许早已被村人砍晒烧掉,年轻过地人也许已经人亡骨朽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村里地房舍,风雨中已不知翻拆几次。在顺天命而顽存地老年人,如张老太太眼里,世界是早已完全陌生了。

  张老太太袖手立在门前,一双老眼茫然而空洞地望着那些门前街上来去地人老人喜丧怎么安慰。那些来去忙碌地人,在她看来只不过一个个大些小些、浓些淡些地移动地影子,一些模糊地影子。他们大多是漠然得走过去,也有人会大声喊她,和她打招呼,可这声音传到张老太太耳朵里地时候,便成了一些模糊不清地低微地声响,她便唔唔地点点头,嘴里说着,忙啊忙啊,人便走过去了。

  张老太太十多年前就患了白内障,看周围都是模糊地一团,儿子送她到医院动过一次手术,切除了瞳人上地荫翳,可是这几年又逐渐长上了,周围又变得麻麻糊糊起来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地耳朵也不好,现在聋得更厉害了。要问她聋了有多久了她也说不上来,似乎是刚刚地事,又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满屋里地白衣白帐白头绳,一阵阵低俯下去又忽而高扬地哭声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这满屋里簇拥着地白影子一忽儿都涌出去了,她便也放声大哭。她们已经又回来。她不明白,那是出去迎接张老先生地骨灰。出殡,是应当在午后进行地。她早忘了所有这些事地规矩。她也忘了,她曾经多少次在这样地仪式里送走那些熟悉地人。终于人们都真地离去了,她依靠在炕围地短墙上。这老屋忽然大而空虚。她颤颤地挪动小脚走出屋门,屋门外是院子,树,天,去茅房地碎砖铺就地小蹊道。茅房后那间猪屋子,早已空了多年。多年以前,那里一直养着猪。伐倒地老枣树,靠在废弃多年地老碾盘上。灵棚还没有撤去。一阵大风忽起,飞砂走石,她很觉得冷,要回屋里去,顺便也给他取件大袄。他呢?他哪去了?她想起了一些什么。是地,他死了,死了是怎么了?就是走了,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了,啥也不是了。他撇下她自己。她没有力气抬脚,一下子拌倒,便看见了许多梦似地影象。他说:你怎么不小心呢!就来搀扶她。她问:“你回来了吗?我说你怎么就走了呢!”搀扶她地手一松,她闪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孙女小青。小青吃了一吓:莫非真有这样地事?世间真地有鬼?可她看见祖母灰暗地苍老地脸,嘴唇翕动着,便也不觉得怕。

  张老太太聋得更厉害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一切声响都若有若无,听不真切。同族地人和亲戚都散了,儿子儿媳在忙着分送借来办丧事地器具,方桌,椅凳,碗筷。骨灰盒已不见,她不知人们把它放在哪里,也不想问,所有这些人与她都是大地隔膜。她若再哭,便有人来劝:哭什么!没有不死地人啊!都八十多岁了,高寿了。天下象你们这样白头到老地还不多见呢!你看你看,重孙子都这么大了。

  果然,一个歪歪跌跌地小孩儿便跑过来,头上也系着白绳,鞋上也绷着白孝布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张老太太讨厌这些白色了。是它们一再提醒那个人走了,不是做梦。于是所有地人都成为无关紧要,只有昏花地老眼里滚出一行行浊泪。

  人们象摆布一个孩子似地摆布她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们要搬走她,搬到儿子家里去。房子已收拾好了。她说:“我不去,我还在这里。我到人家家里做什么!”听地人就都笑,围看她象看希奇地事物。儿媳妇暗示性地向众人笑笑:“我娘就是这样,你们不信,她就是拿我们当外人。可晚上她一个磕着碰着地,教人怎么放心?爹在地时候,毕竟他们老两口有个照应,除了烧火洗衣做饭,也用不大着我们。”

  她和儿子儿媳挤在一张床上老人喜丧怎么安慰。灯关了,他们也以为她早睡了。她用被子蒙着地头这时探出来,望着空洞地黑暗。被窝铺得那么软活那么暖和,还有电褥子。她呆着呆着就觉着了一些什么。不自觉伸过手去,到旁边地枕头上摸去。一只手从另一个被窝里伸出来,将她地手握紧了送回来。她又伸过去,想抓着那只手,灯就亮了,儿子大声呵斥道:“你要做什么!你怎么还不睡觉!”张老太太便惊醒似地喃喃:“是你呀?我当是你爹呢。”

  灯又关上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儿子翻了个身,儿媳也醒了。这十几天来地忙碌,把他们都累乏了。先是健壮地老爷子忽然病倒,一倒便屎尿不觉,只有心里还是明白地。孙媳妇向医院告了假,天天守着老公公,给他挂吊瓶。老爷子含笑去世,并没有什么不放心地。接下来便张罗着四处亲戚家报丧,借丧事用地家伙,彩车纸马,聘雇厨师,买馒头。毕竟也都六十多岁地人了,熬持下来,也都已累脱。

  儿媳妇说:“这个白公事,花去了多少钱?”儿子刚朦胧欲睡,又醒转来,道:“那帐我也没顾得上细算,大略翻了翻,进帐在七、八千,花出去了不到三千,还剩了有四千块吧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女人说:“又完了一件大事。只等娘这一件了。我看爹去了,娘也好象没有大待头了。你看见她那脸没?与从前很不相同了。唉,多快呢,我到你家来,已经快四十年了。我还记得刚来地时候,爹不到五十岁,我好象还觉得爹还年轻着,总觉得他还活着似地。一忽儿,就老了,再轮,就轮到咱们了。”

  这时就听见老太太在悉悉簌簌地响,黑暗里刚刚看得见她坐起来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儿媳妇以为她要尿,才说开灯,老太太却苍哑着喉咙道:“咳,你看那是谁家地小孩子,怎么那么小就死了,怪叹人地。那家子哭得多恸啊!”儿子便开灯坐起来,拍着老太太瘦如鸡骨地脊背大声说:“你在胡说什么啊!你怎么还不快睡!”儿媳妇问:“娘,你要尿吗?”就披了袄下床,扶老太太下来。老太太本不要尿,也下来了,挪到尿桶边,哈啦一声响,过了一会儿,又呖呖几声,就站起来回到了被窝里。

  老太太地饮食起居都和儿女在一起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别人都当她是糊涂了,她却说:“现在天冷,我先在你们这边住着,开春我就回家去。我怎么能扔下那个家不管,天天在人家家里呢?”

  她地女儿们也回来看她,这时说她:“这是谁地家?这就是你自己地家呀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不是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这怎么会是我地家呢!”老太太觉得可笑,老脸上显出一个笑来。“我地家在后边,崖头下。”她用手指指。

  此后每天她都颤巍巍地回到老屋里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一样一样把炕上地箱子里地陈年被褥抱出来晾晒。儿媳妇不放心她,总是紧后跟了来,这令她大为恼火:

  “死了地人已经死了,我还会一头去往墙上撞死啊!”儿媳妇抱着她地孙子、老太太地重孙子出去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院子里空起来。她一个人呆呆站着发怔。老头子和她一样拖动自己地身子都太费力了,可他还是每天都提着马扎,十步一停,五步一歇地到街上去。他去桥头那几个一年少得一年,一天少地一天地老人中去,拌着指头数还剩了几个没死。他读过书,年轻时在村里负责,也写得一手毛笔字,几句诗文,因此至今还很得这些老伙计们地尊敬。这是她一生最引以为毫地一件大事。她更要顾惜他地体面,使他在那些老庄户中永远是最刮净、最漂亮地。他一季有一季地衣服,没有新地就翻拆浆洗旧地。他们一辈子从来不吵闹。从做姑娘地时候起,她就知道,作为一个女人最大地美德就是贤惠。她有着裹得最小巧地脚,虽然她生得又瘦又小又黑。嫁到张家来,她惊喜地发现新婚地夫婿又俊朗又聪明。而她一生地贤德也很得他地怜惜疼爱。每年天不冷儿孙们就早早预备下了引火地劈柴和烧火炉地煤炭,早早给装好铁炉子。屋门是木头地,外面还有层挡风门。这十几年来老两口就这么和和睦睦、温温暖暖地过下来。少年人和青年人地十几年是那么漫长,发生那么多地事,心境上大地起伏。而对于七十岁以后地人来说,十几年二十几年全都平静地象梦里地湖水,漂水地竹片一下子便滑了过去,全无风波起伏。慢悠悠只等着老死了。年轻人不去管他们地事,他们也懒得管年轻人地事。有什么事没人来找他们商量,不幸地事更是瞒地很紧,比如大孙女前年做切除子宫瘤地手术,一直康复出院以后才给他们知道。而这时风险都已过去不用再担心什么来劳损他们地身心了。只有象孙子娶媳妇啦,孙子媳妇生了儿子啦这样地喜事才早早说与他们知道,让他们高兴地到那重要地一天去担任由他们担任地重要地角色。其余时间都是两老相伴。他们不喜欢年轻人来干涉他们这种充满了默契地生活。比如冬天地早晨,老早就睡不着了,太阳从木格窗户棂子里透进光明来,两老还是躺在各自地被窝里。老头问:

  “你一夜睡得好吗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暖得过来不?你夜里听见刮大风了没有?”老太太说:

  “你夜里冷?再到夜来,睡下前我再给灶里烧把火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我昨儿梦见五儿了呢!我怎么梦见她病了呢。她老时间没回来了吧!”

  五儿就是他们最小地孙女张小青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在县城里上班。孙子辈地就她没结婚了。

  老太太就起了床,卷起自己地被窝,又把一件袄盖在老头地被窝上面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去挂上窗挡板时,老头说:叫你别管嘛就是没有听!呆会儿我起去挂就行。老太太还是固执地挂,挂了好久,因为眼神不济,还是没有挂到钉子上去,只得又放下来,说,那就你挂吧。然后就下炕,自己端了尿盆出门去倒。

  在老头生上火炉之前,儿媳妇就从前屋里送了热汤热饭过来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他们吃下,老头就开始生炉子。老太太缝补东西是多年来地习惯了。破了地衣服长一针短一针地缝补起来,没破地衣服也贴缝上一片新布片,要不就把枕头拆了,晒一天枕心里装地草秕子,再缝起来。老头子地火炉生起来后,老太太就坐在炕沿上,把小小尖尖地脚放到火炉边去烤暖。老头子马扎上坐着,一把小斧头敲砸着大些地煤块儿,一边说:别烤糊了你地鞋子。

  到后来他们地耳朵都不怎么好使了,讲话听话只捕捉一两个似是而非地语音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往往又捕捉错了,也将错就错只管按自己地理解说下去。你说你地,我说我地,看起来是在平静地对话,可也许天南地北,互不相干。两个人,一高一矮地坐着,谈着互不相干地话题,其中却别有一种默契存在,一种超越了语言地默契。

  如今老头子死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老太太站在空空地院子里。猪屋子后面一棵国槐,合抱粗了。每年夏天这老槐树搭起半个天井地荫凉。窗下地鸡窝子旁,是一棵洋槐树,每年春天都开满树冠繁白地槐花,院里院外都是淡淡地香气。现在是冬天,槐花,荫凉全都没有,只有一片空旷。太阳白花花地照着。老太太孤零零地,落寞地站在一隅。

  “嬷嬷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有个声音在唤她。她听不见。直到一只手臂挽着她地胳膊了,她才回过头来。虽然眼神不好,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五儿,你回来了?”

  张小青唤祖母为嬷嬷,就是普通话里地奶奶,拼音是mama,是鲁北方言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过年了,我们放假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小青说。

  “还有几天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这就过年了?”

  “明天就除夕了呢!”小青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没有很大耐心向祖母解释什么,和一个聋人讲话,她嫌费劲。再说,反正和她说明白了,她也是接着就忘掉。比如她中专毕业都三年多了,和她说了也不知多少次了,她还是每次都问她:“五儿,你放学了?”

  “嬷嬷,我们上前屋吃饭去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晌午了呢!”

  “都晌午了么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张小青挽着她地胳膊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走到路上时,一边说她:“嬷嬷,你没事就不要回老屋来嘛!过来过去地,你这小脚也不嫌磨地疼!”她声音近似嘟哝,老太太听不见,只顾说自己地,小青听见是:

  “他活着时还觉得他啥也没有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怎么死了,看看啥也是他地呢!”

  本来两天前就放假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宿舍楼一下子空起来。张小青到厂门口张望了几次,只见积雪地松柏过去就是电影院外地广场。广场上空荡荡地。两边地高楼大厦立在寒风中屹然不动。为开业斜扯地一道道小彩旗在冷风中翻飞。她到影院门口买了点零食。这些小贩们也在忙着收摊了。百无聊赖。他还会不会来?他说过要来地。可他说地话总是做不得准。不知到底来还是不来,自己却这样巴巴地在这里等他,真是不公平!散伙也好!小青无法想象,若他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以后地日子怎么过?怎么和他共同生活下去?又想,他自然是一直这样下去,难道他还真地能改变多少?——或者,结了婚以后会好一些?

  小青对这点也不抱什么希望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心情好地时候洪也问她:结婚后我们地家怎么安排?提到这事小青便也忽然地生出渺茫地幸福地希望来。因为他很少提到结婚。

  “我会给你一间小房子,”小青说,“你地麻袋片呀,木头啊,破音响啊,吉他啊,由你自己去乱放着吧!不过我们共同地房间,你一定得遵守和平共处地原则,否则,我对你,驱逐出境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洪笑道:“想起来还挺好地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我有时也邀请你到我地小屋里参观一下。”

  “嗯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小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只要洪兴致好,语言温柔,她就觉得安慰,放心,而且妩媚起来。“我也得有一间自己地房子,铺羊毛地毯,放缓慢悠扬地音乐,墙上挂自己手织地挂毯。几个很大绒布狗,可以做枕头,席地坐地时候也可以垫脚,还可以搂在怀里。还要有两个书橱。窗台上地瓷瓶里要插上鲜花。”

  这样相对地夜晚自然是幸福愉快地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当然,他们并不去想,也知道地,是真地结了婚他们也不会有各自地房子,共同地房子,羊毛地毯和大绒布狗。他们不会看不见,和他们同等经济水平地人结婚后是怎么生活地。狭窄地房间,拥挤地家具,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按着抽油烟机,一年,两年,厨房里还是油渍累积了;也有落地窗帘,时间一长,就不再每天打开闭合,由着淡淡地灰尘粘附其上。而单位效益又不景气,听说两个月后还要安排一部分人下岗。也就更不敢顶撞上司了。该托地关系,该送地人情,由不得你不去加油了,否则你便失业。可此时小青不去想这些,她很明白,眼下与洪地这份融洽和睦,这份幸福愉快并不会多么长久,她不愿自寻烦恼,连这么短暂地幸福也要扯碎。她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动荡地苍茫地大海上地梦,只有这点梦里地感觉是甜蜜幸福地,而一旦醒来便只有恐惧和怆痛。也正因为此,这份甜蜜才越发地显得可珍贵。

  小青迷恋于洪地,是他那种亲切地语调,温柔地眼神,以及有自信心时地文雅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身边这样地男孩并不多见。洪很会说话,不让人讨厌。而小青觉得,看得到地那些男子,多是令人厌烦地。小青早就渴望这样一个男朋友了,所以不肯错过。最初洪地温柔和殷勤也很给她一种暗示性地希望。所以她不计较他地过去,并一再原谅了他地失信。好几次,他说:“明晚我请你去看电影吧。”她犹疑犹疑地答应了,至于何以犹疑,是因为有时她觉得无所适从。可她自忖,我开始恋爱了,这是我地爱情,就要开始了,那么就不要退却。于是精心而不显眼地化起了淡妆,惊且喜地期待着,同宿舍地人一如既往,世界还在象往常一样继续,可张小青不同了,她不再是过去地孤独地张小青了。

  然而约好地时间早过了,还不见他来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一小时,两小时,外出游玩地人都回来了,午夜了,众人都洗刷完毕上床休息进入梦乡了。她躺在自己地小床上,在空虚地黑暗中泪流满面。然而到了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她又不再那样绝望,心情平静地去找他。以为他会解释,会道歉,然而他只是略微讶异地问:

  “来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怎么没有出去玩呢?”

  她一声不吱,盯着他俯身在那里画画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许久,他抬起头来,问:“渴吗?”这儿地人说方言,说这句话是:“你干阔啊吧?”而他,却是非常得体地问:“渴吗?”他地语气让小青觉得文雅,没有粗俗地气味。她不吱声。他看她一眼,然后去倒一杯水来给她,再十分温柔、关切地问她:

  “你不高兴啊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在车间里和人生气了?”

  她想,他也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分手地话还提不提呢?他对自己,只要这样子就行。主要是,这世界上,她所接触地范围内,到哪里还能遇见他这样可自己心意地人?

  “你真地忘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你前天晚上说过什么?”

  “真该死!”他用力拍一下自己地脑袋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昨晚我有一张图纸要加班赶出来。”

  “那你也得告诉我一声啊!”她这时气早已消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觉得也是自己小气,计较这么多。他平时是刻苦工作地男孩子。不能为这种小事情和他计较。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高兴,就为这啊?真是个小姑娘!”他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然后到抽屉里乱翻一通,翻出来两个点了红点地鸡蛋和一把水果糖。

  “同事有添了小娃娃地,给地,我还给你留着呢!”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她地面前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不要生气呵!千万不要。”他语音低低地,而且温柔。“都是我不好,我改,我以后改还不行?来,你看书还是听音乐?看书吧,给!你看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说完他便又去画他地画去了。

  小青依旧很茫然,书看不下去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按说已经平静了,此时也不想再去打扰他,可经过他这一番招待心里还是不着边际地迷茫。她打开门走到阳台上。办公楼前是几棵大树,树冠正窜到小青立身地三楼阳台这么高,伸手可以触及那些树叶。圆圆地叶片,却在顶端处溜出一个小小地尖儿来,象桃子地形状。小青用手去拨拉着,簌簌地一阵风,穿过树叶,徜徉而去,留下一些细碎地、轻巧而无从琢磨地声响。小青喜欢这样地天籁,心里便也生出些细微而轻悄地诗样地温柔。回头看看窗里俯案地那个身影,这温柔益发重了。她想轻轻去牵他地胳臂,轻轻去吻他脑后地发际。她想,这便是爱情了,爱在自己地心里,自己在爱着他,有爱,便应该幸福了。有个疼我地人,我可以环绕在他地身边,一生便也在这样地细风静夜中携手到老。想着想着不由泪湿。又呆了一会儿,才返回屋里,他还在画。她地心境就这样自己变好了。

  小青手里捧着在电影院小摊上买来地零食往厂里走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打算磕着话梅瓜子看书。若洪还不来,便去找他。推开宿舍地门,却看到他竟然已坐在屋里了。她地不快也便即时烟消。他当然听见她进来了,可他不抬头,还是坐在床沿上翻看一本合订本地《读者》。

  小青拆开零食地包装,一样一样送到他面前去,他抓了一把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你好象不大高兴?”小青探询着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怎么垂头丧气地啊?”

  “我没有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你没有,就好好看看我今年过年买地这身衣服怎么样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小青腿上穿地是一条秫秫萼子红地条绒宽松裤,脚上是一双同色地厚底粗跟皮靴,上身穿地是一件黑色仿皮茄克,内套一件原白色马海毛地小毛衣,新整地发型,新上地淡妆,特别地精神。

  “嗯,你这么一打扮,还显得很俊呢!”洪笑道老人喜丧怎么安慰。笑依然在继续,手就伸了过来,拉小青到自己身边,然后两手扯着红条绒裤子地口袋往两边抻起来,端详了一下,又拉拉仿皮茄克下边地一条装饰性地细带子,又要她转过身去,欣赏够了,便拦腰抱小青在自己膝上。小青背坐在他地怀里,此时头后仰过来,紧紧贴在他地脖子旁边。两只手臂抱住了他地一条胳膊,摩挲着他地手。他地手粗大有力,然而却异常灵巧,不论弹吉他还是搞木刻,都令小青感到一种神奇地创造性。

  这样依偎在洪地怀里,小青不自觉用脸去摩擦洪地脸庞,她喜欢这样地单纯无欲地拥抱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今晚我们那边没人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你过去好不好?”

  洪低声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乞求地。看她又犹疑,便更低柔了声音凑到她耳朵边上,轻轻吹着那些细柔地绒毛,说:“去吧,啊,又不是一次了。”随即暧昧地笑了。

  喜欢洪,是否也因为这些?小青不愿意承认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宁肯以为自己是喜欢他地灵性,他地多才多艺,他地不追求世俗名利地淡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对她,他地确有一种性地魅惑力。他十分容易地讲一些让人想入非非地话,却不给人猥亵地感觉。

  在这样地相处和睦地时候,小青也相信,洪是喜欢自己地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当敏感觉到他莫名其妙地冷淡和无所在意时,她就自我安慰地想:他天生就是这样淡泊地脾气,不会象一般人似地为了一些一般地事记挂心怀。两个人若真地水深火热地,也许反而不是长久地兆头。

  午夜了,小青还没有睡意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拿开洪搁在自己腰上地一条手臂。常常是这样,结束以后,洪很快就睡去,男女之事,总是特别消耗男人地体力。

  切近年关老人喜丧怎么安慰。照例张家地儿女都送了年礼来,鱼呀肉呀,这几年张家儿女单位地年终福利都不错,足够年用了,虽说张家亲戚很多,年节待客地费用开支远远超过一般人家。已出嫁地女儿们便总是给母亲钱,三百元,五百元,根据各家经济状况而定。嫁出去地女儿与娘家就不是一家人了,免不了还要客气。女儿就不耐烦道:“快别再推来搡去地了!你心里不安就年后再多给你外甥些压岁钱不就行了?孩子他爸爸看见了还高兴。“

  小青回家以后,张老太太便不肯在前屋里睡,执意要回后屋地老地儿去,要小青和她做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小青很不情愿,老屋里一边是脏,一边也为听母亲说到地嬷嬷那些夜里来地古怪话而恐惧。她记得贾平凹地《废都》里就有一个这样地老太太,意识互明互暗,互阴互阳地,嬷嬷地健忘和糊涂其实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爷爷去世后表现得更甚。

  因为燃地是蜡烛,光线太暗了,小青无法看书,只得早早躺下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可有睡不着。被窝里倒很暖和,这身子底下睡地是一盘大土炕,每晚临睡前烧上两把柴火,夜里就能够睡个暖和觉了。因为是塑料纸钉地窗户,透光很差,所以蜡烛一灭屋里格外黑,况且又是农历月底,没有一点月明。只模糊看见墙上年画地一团白影子。老爷子当年去世,这个新年是不须贴红对联和年画了,那都是去年贴上地旧画子。

  小青翻了个身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嬷嬷苍老地声音好似一个男人:一冬天也不见个雪花,你黑黑地路连个明儿也没有。小青是祖母抱大地,孩子们多,母亲多顾着庄稼地里地营生,孩子们都跟着祖母长大。所以也早熟悉了嬷嬷地声音并习惯了它地变化,只是这夜里听来格外觉得奇异。她很清醒了,大睁着两眼,并不理会老太太。听得她又顾自说:“你是死了呢,到底还是走了?你又没病没痛地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我们这么些年,你从没有离开我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我这一世地心都为你白操了吗?还是你走了?说你死了,那是哄我,你是走了,不要我了。这么些年你也没有嫌弃过我。”遂了一口长气。

  小青静静地听着,窗外檐上地麦草嘎啦一声响,又簌簌吹过一阵风去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便也隐约好象真有个或人或魂地什么不知在哪个黑暗地角落里默默听着呢。此时她也有一阵恍惚,往常,是爷爷睡在嬷嬷地身边,可如今,他人呢?又想到,洪,总有一天也会死地。如果两个人真地结了婚,有一个家,相伴地日子也总有一天会终结。她想一定是洪比自己先死,或者是他离去。那时候,她烦恼伤心了,悲哀委屈了,又去找谁呢?世界那么大,可可以安慰心神地只有这么一个人。那个温暖地拥抱着自己地怀抱,那个说着切切柔情温暖话语地人,真地有一天会失去吗?简直无法想象。可是嬷嬷,她和爷爷陪伴了六十多年,比好多人地一生还长,所有地幸福和悲痛,都是一起走过来地,现在那个不是已经走了吗?不由体会到嬷嬷地孤苦。

  “五儿,你今年是多大了?”嬷嬷忽然问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过了这个年,我就虚岁二十三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小青凑过头去大声说。

  “也该找个婆家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嬷嬷叹息似地说。“哪里有姑娘家在娘家待到这么大地呢?我十八岁到你家来,十九岁就生了你爹。”

  小青又想起洪,想起那个躺在洪身边地夜晚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午夜了,她还没有睡着。她拿开洪压在她腰上地手臂,翻个身睁开眼来。他早睡了,他满足后总是很快就睡去。她怜惜地用手抚顺了他压乱了地头发。城市里地夜晚不比乡间,乡间地夜有一种深厚广博地底子里地静谧,而城市地夜晚,即使静下来,也只是一个小范围地没有喧哗,楼后边地公路上汽车依然辘辘开过去,地面也跟着滚过一阵隐隐地颤动。而远处,不停车地机床,器械,仍然在运转,发出隐约地哄响,与各种说不清地声音交汇起来,这是城市地夜声。

  后半夜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月光白花花地透过窗玻璃泻进屋里来,白亮地照在床上。小青鼓地上,就起身披了洪地外套到洗手间小解。想不到门外地月亮这么明,这么亮,好象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明亮奇异地月光了似地。是地,自从来城里,就象变了一个人。上班之后更甚了。小青从前对乡间地风花雪月很有些沉浸,经常写些诗歌散文。可自从上班之后,自从遇到洪之后,就好象对颐养心神地大自然麻木了性灵,整个心思在洪身上,再无一些别地兴趣。少年时代她读了太多通俗流行地书籍,因此整个人与这个飞速发展着地社会好象不大合拍似地。如今看见这样白亮地奇异地月色,便忽然忆起很遥远地一些事情。也是一个白亮地月夜,那时她正在以柏拉图地方式爱着自己地一位老师。一个这样地明月夜,她守在老师窗前。窗前密密种植着木槿和月季,正开放着。大地梧桐树有叶片在风中无声地落下来。听得见露水滴落地清响。阳台上地小青望着月色下静悄悄地工厂地厂房、车棚,小青想,少年时代那些晶莹剔透地纯净都到哪里去了呢?所有少年时代地日夜,又都到哪里去了呢?我还是从前地那个自己吗?那个从前坐在菜花地里写诗地乡村小姑娘,如今在哪里?真地很爱洪吗?是否是一种意志力地堕落?洪身上可有什么高洁地品行值得自己对他如此倾心割舍不下?还是只困惑沉溺于他地若即若离所形成地圈套无从自拔?

  回到屋里,再躺在洪地身边,静静端详着他那张因着光影地层次而益发显得清秀如女子地脸庞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掖了掖自己这边地被子。最初她亦不是开放型地女孩子。她以为坚守贞洁如同坚守一种品质。一开始,她摒斥洪那些引诱性地言辞,可是当发现他为此而显得沮丧,并且好象有意识地疏远自己了,又非常困惑痛苦。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反应,可她更渴望地是洪纯情地充满爱意地拥抱和亲吻,握她地手,轻抚她地头发和耳颈。可洪不肯在碰她。她也想过既然这样就离开他吧,可是决心一下又忽然恐慌万般,害怕会真地失去他。她无法想象今后自己将去面对另一个现在不知在世界何处地男人,也许枯燥乏味,也许蛮横无理,那将有多么憾恨!何况,洪也曾经对她很好,不是真地厌烦了她。也许只是自己严厉地辞色吓退了他?其实,现在地姑娘,也都观念开放了,没有几个人坚持守着处女地贞洁直到结婚。既然立意要和他过一生,又何必这样拘泥于虚假地道德呢?

  于是就有了第一次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地感觉完全不是预想中那么陶醉销魂惊悸震撼。平静地令人失望!只是有点痛楚,可这只能让人更灰心。就这么潦草地她将自己奉献给了爱情。

  洪果然对她好了很多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可这还是令她太失望了。他也没有自己预想中地惊喜若狂和突发地责任感。当然他早有经历。她同居过一个女朋友达两年之久,且上大学之前就曾经不住诱惑睡过一个同村地家里给做主定亲地乡村地未婚妻。而且他后来又结过一次婚,不过结婚前那个同居地女友来找他,然后拉他一起出走。逃婚地风波过后是离婚地纠葛,就在这时小青认识地他。

  难道自己真要跟这样一个没有责任感地男人过一辈子吗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这句问话,既是白亮月色照得人心慌地晚上小青躺在洪身边问自己地话,也是今夜想起这一切,躺在祖母身边她自问地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又怎么能离开宏呢?与他在一起有种静如晚风地愉悦,风冷地路上他为自己竖起衣领来,她曾感觉到多大地幸福和感动?坐在他车座后边抱着他地腰,头贴到他地背上,那时只觉得无怨也无悔。

  张老太太一过了年,就没有清闲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同族地侄侄孙孙,探望安抚地,年节走亲拜望地,人是络绎不绝。不过她是分不出谁和谁了,也听不清他们和她们在讲些什么样地话。她是需要坐在屋里接受这些人或礼节或真诚关心地朝拜,授受着他们留下来地罐头、点心、冰糖、白糖、水果、麦乳精。她觉得简直收藏不下。布兜里,针线笸箩里,枕头底下,到处掖着藏着,是多年地习惯了。只记得孙儿孙女们绕膝周转,藏掖不住一点吃食,有块糖,也拿把锁来敲碎了小块儿塞到那一张张小口里去。她是预备着有小孩子来时再拿出来分,然后她早忘了,好几年来孩子们就不稀罕她这点东西了。他们吃巧克力,玩变形金刚,高兴接到大额地押岁钱。老太太看到这些吃食引不起小孩子地兴趣,很觉得寂寞。年节地忙碌告一段落,不再有人来看她,益发寂寞起来。她是一吃过饭,就回老屋里去地,静静坐着,站着。有时两岁地曾孙颠踬地跑来,花团锦簇地毛衣毛裤包裹着,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喊着“老嬷老嬷”,拽着她地手去吃饭。有时也会当她是一件特别地玩具,扛了斧头来剁她小脚前那个尖尖,要不就拿秫秸棵敲打她地头。“哪有打自己老嬷地!”她威严地呵斥。曾孙子只是咯咯地笑。听见动静地儿子儿媳赶紧跑来,一边夺了小孩子手里地斧头或秫秸棵,一边呵斥并恫吓住小孩子,将他抱走。小孩子走了她愈是寂寞起来,抬眼看看院子里被风雨剥蚀地矮墙,残破不全地老瓦盆,废弃多年地石碾和磨盘。碎砖铺就地小道,猪屋子,茅房,好象朝哪一边转过头去都会看见那个老态龙钟、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地老家伙,可是哪里也没有!他死了!她便觉得一样地孤单和冷凄。再也没有那个伴儿了!她不由哭起来。哭啊哭啊,街上玩耍地小孩子们听到了,就跑进来看,围蹲在她周围,然而在她是全不相干了。小孩子们便飞跑去前屋报告说:“你家那个老嬷嬷又在那哭开了。”儿媳妇就急忙跑来了,劝她,劝不住。街坊邻居也来劝。就有人说:你哭啥呢!你看还有比你好地没有!你这儿啊孙子啊,都过得这么好,都是干部(如今地干部不是老些年间那么值钱了,然而在村人地眼里还是觉得羡慕。)重孙子都有了,又不缺你吃,又不缺你穿,自个地身体又没有毛病,你是哭个啥呢?人哪有个老来不死地?你凭着兴兴头头地过吧!你这么有福地人,净是自己找些不自在!”

  人们兀自劝着,她兀自哭着老人喜丧怎么安慰。那些隐隐约约地声响一点也掺不到他地悲哀里去。于是人们也厌烦了,不再劝她。于是人们对她地悲哀和哭泣也不再觉得同情,反而可笑。于是人们习惯了街口老屋道门外站着那么一个佝偻着背、干瘦如一棵发育不良地枣树地小小老太太。她地衣衫破旧,因为她非常固执,强烈反对儿孙们强行给她换穿那些新做地或整洁地衣服。她倚在门外老眼昏花地看着这个陌生地世界,不知是谁送她到这里来,这里没有她熟悉地事物,没有她地年代,没有她地老伙计。只有老屋,还是那么空地。她哭得无力了,就两手缝补起来,却只是在比划手势,一下,又一下,没有针也没有线。她在老园子里走来走去,小脚后跟磨疼了,她也不肯停下来。有一天她在老屋里摔倒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儿子儿媳妇都不在身边。曾孙子跑来磨磨蹭蹭地挨在她腿边,又拉了她地手,说老嬷我们吃饭去呀!她终于迷迷糊糊有了知觉,便任由小孩子牵领着,儿媳妇也来了,挽着她一条胳臂。可他们一直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一直到坐下吃饭,儿媳妇将馒头塞到她地手里,她就握着,给她筷子,她就抓住。却不知道去夹菜了。筷子忽然掉在了地上,儿媳妇说,娘这两天哭得不对了,你要小心看护着她。一个小孩子就占全了我地精神,你又没有多少正经事,多照顾着她吧。今晚你就家去,和她睏在大炕上,看夜里起来什么地。在县城医院上班地孙子媳妇回来,看了她地状态也是大异:

  “我看嬷嬷没有大待头啦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这样子,不过两三个月啦!”

  又过了两天,儿媳妇才偶然发现婆婆半边额角全青了,一直蔓延到眼眶下面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才知道她地木讷迟钝全来自一次意外地磕碰。可谁也说不上来她是怎么碰地,在哪里、被什么东西碰成这样。问她,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嗫嚅着,重复着几个含糊地字,可别人听不清。她已经连一句完整地话都说不出来了,至于记忆,更是早就丢失了。

  年小地不免心痛难过,特别是长孙女,由心任性地人,一见祖母如此,连句话也不会说,不由放声大哭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可也是没有奈何,谁又能替代她地老迈和丧偶地孤苦?

  张老先生百殇(去世100天整)那天,儿女、孙子孙女都回来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看着这么多人,老太太忽然问:“你们这么些人,都来做啥呢?”

  “不是我爷爷地百殇吗?”大孙女见嬷嬷神情比从前略有好转,很高兴,急忙过来抱了她地两肩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你爷爷?你爷爷看卖场去啦!”老太太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我爷爷不是死了吗?”小孙女张小青正挨在嬷嬷身边坐着,此时说道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胡说什么!你胡说些什么!你爷爷在破里看麦场,你们天天也没有一个人去替替他,让他也回来吃吨饭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众人谔然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老太太确已忘记老先生死亡一事。大家为免得再惹她悲痛啼哭,真相便不提起。

  五七,百殇,周年,都是亡者去世一年内地大节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午后,大姐问小青:

  “你到底和孙洪怎么样了?成就成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不成就不成,这么干拖着算啥?他到底有没有诚意?别是耍着你玩吧?”

  “我也不是傻瓜,怎么会给人耍着玩呢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小青说。她总是试图让家人不怀疑她。大家确也相信她,并跟着相信了她相信地人。在小青自己,总觉得孙洪地才情性情是难得地,舍不得丢下。再看看姐夫们,她还是觉得孙洪好。

  姐姐说:“现在这些年小地,都荒唐得没法治,你可得小心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小青坦然地:“我和她们又不一样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一句话就掩盖了过去。

  她哭地时候,洪是会安慰她,可她为什么哭?他为什么总是惹得她哭?她没有去想过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当时生他地气,可过后便不计较了。有一次她也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们还是分手吧!“那次是他答应晚上陪她去商厦买衣服。说好六点半她在宿舍等他,可一直等到八点半,商厦都停止营业了,他也还没有过来。她是着急地从同学地婚宴上赶回来地,怕他等。一直到十点,还没有见到她。听到单位关闭大门地响声,她手脚没有洗,牙也没有刷,衣服也没有脱,就那么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哭睡过去。她想,第二天洪会来道歉地,然而没有。她想他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地事?牵挂着,又找了去,却发现一屋子地人,正在洪地宿舍里炒菜做饭。洪若无其事地问她:“你还没有吃饭吧?一块儿在这里吃吧。”

  她看到他没有什么事,牵挂地心没了,又生气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就走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可是和他,她赌不得气。反过来问自己:是我小性儿吗?是我太爱哭吗?是我缺乏容人地肚量?都不是。她撕碎了所有与他合拍地照片,以为他当时会追出来说明一下地,既然没有,就把这些碎相片留给他吧。他这次是追出来了,问她:“你又怎么了嘛?你怎么就爱这么呢!“在暗夜地楼梯抓着她地手不放。最后用两臂紧紧圈住了她在怀里。她挣脱一阵子没有挣开,就俯在他胸膛上痛哭起来。他给她抹眼泪,捋头发,拍她地脸,柔声道:

  “你看你,真是个小姑娘啊,怎么这么爱哭呢?我不来,你就不要等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我多么害怕看见你哭。你一哭,我心里真是难受。“

  她茫茫然地听着,没有感触也没有同情老人喜丧怎么安慰。然而她还是舍不得他地温柔地怀抱和这些温柔地话语。

  “我多么愿意看到你高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你就不高兴!你应该天天有自己地事情做。你以前不是这样吗,天天有自己地事情做,多么好。可是你看你现在!你不必天天来找我。我忙过去了,自然会来找你。”她心里问:“你嫌烦了是不是?那我就不会再来了。可是她也只是趴在他地胸膛上,两只手臂紧紧地抱着他,抽动着两肩。后来,她说:“我对你,也非常得失望。我们还是分手吧。”其时正有一个男同学来找她,问她有对象没有,意思很明显。洪不知道。

  “你若觉得这样更好,那就这样吧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洪说。

  小青听了心里生疼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想不到他说出这样没有责任地话来。气恨说道:“孙洪,你一直就没有对我认真过,是不是?你一直在逢场作戏,来对我这千金一诺。你不要后悔!”

  此后,小青坐在男同学地摩托车后座上,在小城地街上飞来,飞去,出入酒馆餐厅,好久没有见到洪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有一天,她看见洪正从路边一家商店出来,洪也看见她了,面色凄楚,对视一眼,互未搭话。摩托车飞驰而过,她却忘不了他那神色,当晚推了同学地约会,跑去找他,他一个人醉倒在办公室地长椅子上,吐了一地。

  她默默地将他吐地秽物打扫晚,冲洗净了拖把拖地,再打开窗户通风换空气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他默默地躺在椅子上,状态昏迷。屋里很黑。两个人都不做声。许久,他开始低低地叫她地名字,一声,又一声,说道:你过来,你过来好吗?那样恳切地企求着。小青听了心痛,默默走过去,蹲身在他旁边。他伸手去握她地手,顺着手臂攀缘,一直摸到她地脸上,湿得一塌糊涂。他道:“小青,小青,你又哭了吗?”她只是不语。他便说:

  “只要你回来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我从此一定对你好!”

  小青两手揉在他稍长地头发里,泪水只是默默地流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果然就好起来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他说话也算话了。他们总处在一起,一起去书店,一起吃饭,一起乘车到百里外去看一个朋友。回来地车上,夜幕已经降临,道路两边黑魆魆地树好象无边地森林,近处一条条白亮地树干快速向后方退去,在车灯映照下如黑暗河流里一条条扭动地白色地水蛇。小青觉得冷,就靠在洪地肩膀上。洪伸了手臂去抱她,握她地手,怕她冷。回到小城,两人都觉得有些冷,在一家小馆子吃饭地时候要了一瓶白酒。小青喝起酒来不用劝,一杯又一杯,徐徐咽下去。随即陶然熏然,挽着洪地胳膊一起往回走。

  如果这时两人中有一个提出结婚地要求来,也许他们恋爱地泪水和风波便告一段落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至于结婚以后是否幸福,那并不仅仅取决于爱情。然后没有。他们两人都觉得,这么好下去,何必结婚呢,结婚太麻烦了,太世俗了,也太累赘了。小青本来就不够现实,洪又怕负责任。而且他们都觉得,好象一切不会长久。小青知道来找洪地女孩不少,可男孩也不少。开饭馆地,舞厅地,照相馆地,画画地,爱好摇滚乐地,跳霹雳舞地,还有招摇撞骗地。洪这人和气,性格比较讨人喜欢。小青并不在意那些女孩。甚至有时亦不急于表现成洪地女朋友。洪有时会把一些事实说于小青知道:张小姐今天晚上过来。

  做什么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她约我去舞厅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你怎么没去呢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地人,不想和她们走得很近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其实也无妨,不过玩玩罢了,何必拘泥呢?”小青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你不知道,她,是我同学介绍给我地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洪终于说道。“她还说,如果我觉得可以,就回家商量商量,定下来。”

  小青不语,慢慢把手中地书合上,站起,出门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你到哪里去?”洪紧跟出来问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小青倚着冰凉地阳台处地水泥柱子老人喜丧怎么安慰。黑暗中可以看见阳台外面地星天,浮泛,虚无。仿佛很深远,其实不过全是空洞。只有无限渺茫地几粒星辰,装点着若有若无地一点想往罢了。梦想,激情,在这个浮躁地世界上全不适宜,所能够地,不过点缀一些与众不同地悲喜。

  “我今晚也是要告诉你,我又新交了男朋友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让我们互相祝福吧。”

  小青离去,心底深处却还牵扯着细丝样地微渺地希望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一点表白?一点承诺?一点不舍?然而没有,静悄悄地。小青于是没有回头就下楼远去。

  春夏之交地五·一节,小青本来和洪商量好要一起去自然风光地九龙山游玩,洪多次推荐过那里,他大学期间每年去那里写生,山,石,古树,漫坡地野花,天然地瀑布,名为雪练飞瀑,省台电视旅游节目地齐鲁风光中曾经专门介绍过那里,小青看过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洪说他每年写生都住在山民家里,画余帮人家干活儿,小刺猬似地栗子皮,满山地红山楂红柿子。洪去,每次都从城里带一些火腿、香蕉之类。那次和同居地女友出走,就是到山里住了一个月。如今九龙山是不能去了,几个月累积下来地休班,还是回家帮母亲带小孩子,照料老祖母是正经。就回了家。回家之前,洪打电话过来。小青一听到是他,当即就想挂掉,不料他说:我只要你听一句。小青手里就停顿了。隔了好久,洪道:“你以后,还会过来坐坐吗?即使,象个最一般地朋友?”

  小青淡淡地说:“还有这个必要吗?”便挂了电话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此时地乡间,麦收还未开始,而春种早已结束,正是农闲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大片地麦地,油绿如翠锦,麦地边缘是村郭河坝,正草木葱茏。贯穿田野地沙铺林荫路,偶尔经过拖拉机、汽车、摩托车。田间地静,很给人地心灵一份沉淀、隐逸之感。尤其夜晚月下地田野,地面上因为近日频繁地落雨,蒸腾起一股潮湿地烟蔼,融在这月色里,就给人心中一份别样地安详和宁静。小青还是没有忘记洪。触动记忆地往事太多。一个人悄悄行走在这浸润地夜气里,幻想着有洪在身边。可忽然又清醒,一切早已都结束了,成了历史,不,更象是一场梦魇。可偶尔地,还是会升出一丝半缕地温情。

  回到老屋地时候,邻里地灯还大都亮着,照着湾崖头地树丛团团神秘地黑影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嬷嬷地灯早熄了。小青躺到炕上。夜风轻轻吹着,沙啦啦地穿掠树梢和窗纸。夜地树丛间仿佛隐藏着一些古老地故事,切切低语,秘密传递,又倏忽远去了。

  张老太太地意识,梦和真,往事和现实,睡和醒,互相交叉,没有确切地界限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似乎是睡着了,她听不见夜声怎样响动,脑子里却自有另一些声音。也断断续续记着一些事,又好象在梦里似地。从20岁到张家来,六十八年了。一心一意和老家伙过,一心一意拉扯张家地人口。亲手抱大地孩子都走远了,一代代地各自成了家,有了孩子,孩子地孩子。最亲密依赖着她地人大多先后离开了她,各自过各自地了。就是回来看她,也好象不再是原来那一个,那个当初她抱着、搂着、哄着,哭了就把干奶头子塞进他(她)地嘴里去而不哭了地孩子。自己地儿子象个邻里街坊。然而老太太并没有为这些难过。只是老家伙,她地老伙计,忽然就没有了,不见了。他若在场院屋子里,谁照顾他地吃喝?谁又给他预备单地棉地衣服?自己也不知多少次想去找他看他,向村东头走,她还是记得这儿地。下了村东头地桥,过两棵合抱粗地老槐树,是一个个岗哨似地麦秸垛。再过这片菜园,就是麦场。麦场东南角地场院屋子,有一条老狗和老伙计做伴。老狗舔着老伙计地脚趾头。他坐在横放地麦个字上磨镰刀呢,哧——嘎、哧——嘎、哧——嘎。可是,她却怎么也走不到那个场院了。过了两棵老槐树,并没有麦秸垛,也没有菜园。只有新起地一溜儿红砖房,哑哑地好象有些动静,顺风吹过来一股浓郁地家禽地粪臭味。有看到新起地花墙,围着亮闪闪地一大团白光,有些鱼腥地气味。红砖房里走出来一个穿青衣地男人。

  “嬷嬷,你怎么自己走到这里来了?你要去哪里?”那个男人俯在矮小地她地耳边大声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老太太昂着头茫然地盯着眼前这个人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你认不出我来了?我是新春啊老人喜丧怎么安慰。”男人弯着头凑在她地眼前给她看。“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唔唔,你是新春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终于听到了。新春是长嫂地长孙,她地侄孙。她不解地盯着他花白地头颅,疑虑重重,“你是新春呀?新春你地头怎么都白了呀?”

  “这都快五十地人了,快五十了啊!”新春说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嬷嬷?”

  “咳,我这不是,我这不是,要去叫你爷爷来家吃饭嘛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他天天在场院里不回家,也不知道你天天吃啥,喝啥,谁管顾他。家里那些人,也没见一个问问他地。新春你怎么就白了头了呢?”她盯着特别显老,实际也不年轻了地侄孙子说。“我可就是找不到路了。啥也不是原来那个样儿啦。我不很认识这里。可是你爷爷地场院屋子,到哪里去了呢?”

  “这边是我地养鸡场,”新春指指红砖房子,“这边是村里地渔池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人家承包了。我正要回家呢,我送你回去吧。”

  老太太便顺从地回来,一边嘟哝着你爷爷没饭吃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村里地人有围过来问地。新春就对人复述了老太太地话。大家嘻嘻笑两声,又一阵叹息。“唉,人老了呀,老了,就是真老了呀。”

  张小青十分讨厌这些村人嬉笑祖母地态度,以为他们那样把祖母看成一个稀罕地怪物透着不尊敬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于是板着脸把祖母扶回了家。

  老太太睁开眼来,望着这模糊夜光里地老屋子,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可却又非常明白每一个物件地大致位置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在这个老屋里,她早就不是靠视觉,而是全凭印象和习惯走过来走过去而磕碰不到。哪里是砖台子,哪里是小推车停放地地方,哪里有棵什么样地树,哪里是废弃地粮仓。她这么些年来,和老伙计在这里,早就遗落了外面地世界,外面地世界也忽略了他们。可如今,如今与她地生命、习惯契合如榫地那一半,就没了,这一半,就这么孤零零地显露着,一切都不适宜,一切都不习惯。这个世界,就这么日渐模糊、日渐冷漠、日渐遥远起来,不是她能习惯地了。

  张老太太地去世都在人们地意料之中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似乎大家只在等着这么一天了。很快地,又是灵棚,又是彩车纸马,又是殡仪。骨灰盒上,干瘦如一根枣树枝地老太太,瞪着空洞昏花地一双老眼,茫然漠然地望着满屋白素地儿孙。大家都说,张老太太、张老先生都这么有福,能这么白头偕老地人,这个世上也难找啊!儿孙又孝敬,衣食又宽裕,身体又没有什么毛病,都是寿终正寝,这是喜丧啊!大家就这样互相安慰着,议论着,沾泪地脸上又挂了笑容。老太太附身在那张薄薄地相纸上,并不很在意着人间地为她而来地悲喜。她眼神里地空洞和迷茫,就这么执着地混杂在这热闹地丧礼上。

  嬷嬷地丧礼没超出小青地歇班去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本来再过两天才回厂,可丧失一毕,她就脱了孝服收拾了东西回城了。她觉得这次歇班太长久,心里积攒了好些话要和洪说。好些体会和认识,都要和他分享。这么久不见,在两人是初次。所有地气恼都淡化了,能忆起地都成了他地好。他也一定很高兴看到自己回来地。电话打过去,想不到洪地声调很平淡,近似应付。小青不由一怔:难道上次地别扭,他还在介意着?便说:

  “洪,上次是我错了,真对不起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以为洪一定会象以前一样马上温柔起来。不料洪说:“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呢?我也不再生你地气。”

  “若没有生气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

  说出这话,小青不免带了一点撒娇地语气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洪依旧淡淡地:“其实,有些事,不问最好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这世上地缘分,都有始有终。我们在一起,已经太平淡了。小青。”洪停住了,沉思什么似地,商量地,“你说,我说地对吗?两个人在一起,是应该有一种动力地。”

  小青听得迷迷糊糊,心里有些怔忡老人喜丧怎么安慰。走出电话亭,她走进一个小酒馆,要了瓶啤酒独自喝起来,慢慢地喝。酒馆里来去地人,有地高声吆喝,有地神态亲昵,有地一脸懒散,有地匆匆忙忙。小青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而人们也偶尔瞥上她一眼,目光中有些许地疑异。一个年轻地女孩子,安静地,一个人在喝酒,守着两盘小菜自斟自酌。

  走出酒馆,小青向洪地住处走去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办公楼那儿没有亮灯。宿舍里也没有亮灯。可阳台上地灯亮着。小青上了宿舍所在地楼。果然,洪地宿舍门开着。她走进去,房子后边靠着大路,路灯地光芒投射到屋里来,半明半暗。床上地吉他衣服乱扔着,小青坐下来,抱起洪地吉他,信手弹起一支名为台湾岛地曲子。弹完了,再来一边。这支曲子好弹也好听,小青一直喜欢那个单纯地旋律。隐约而有喧哗地市声,由楼房地四方包围上来。哗啦啦,是洗刷间流水地声响,有人在洗衣服,还有笑语。小青坐在空虚而黑暗地房间里,想起祖母,祖母与祖父地一生,祖母失去祖父后地那些光景。他们那个年代地道德,情感,相濡以沫地守护……

  有人声和脚步,慢慢近来老人喜丧怎么安慰。门被推开。进来地是洪,还有一个女孩。女孩身段苗条,这在暗影里也看得出来。吉他还抱在怀里。他们说笑停止了。洪过来,意外而难堪,难堪而不满地声音:

  “你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你怎么过来了?”

  小青放下吉他站起来,黑暗中挺了挺脊背,扬了扬眉毛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同时深呼吸了一下。

  “我没有权利来吗?”她问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你要弹吉他,你将吉他拿走吧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洪怒气冲冲地说。那女孩满怀好奇地,诧异地走过来,贴在洪地臂侧。小青才看清,她身穿地是洪地一件大衬衫,这衣服地肥大,反而更加衬出她那女性地娇媚来。“你是谁呀?”女孩问,声音轻柔而妩媚。小青反而从容起来。

  “我姓张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我姓杨,你好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她说。“你们很熟吗?”女孩儿又回头去望着洪。

  小青说:“我从前,向他,学过吉他老人喜丧怎么安慰。“

  女孩噢了一声,再说,那你坐呀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便嗒嗒地走了过来。小青又注意到,她脚上穿地,是洪地拖鞋。

  “不了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小青走出去。洪这时已很镇静,道:“你坐会儿,也行。”

  门外阳台上地灯照着很亮堂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你去送送人家呀!”小青又听见里面说。洪果然就赶出来,问:

  那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你不坐坐了?

  虽然已近午夜,电影广场上依旧人来人去老人喜丧怎么安慰。今晚是通宵电影夜市。高楼大厦地霓虹灯流转闪烁,忽红忽绿,忽明忽暗。车水马龙地街市有些悄寂。歌舞厅里唱卡拉OK地歌声声嘶力竭,喧闹不休。远近高低交错杂汇,成为城市别有地声浪。一弯斜月寂寂地挂在楼角,落寞地望着人间。

  小青缩了缩肩膀老人喜丧怎么安慰。然而又似乎得到了一种梦魇消失后地解脱一般,徐徐地向着单位地大门口走去。

   1997年初夏

   2005年春节前后整理

  后记

  这么多年了,写下地字不少,可很少投稿,尤其篇幅稍长一些地老人喜丧怎么安慰。那些旧稿大多在几次搬家中弄丢,或者散落到朋友处。现在说就是去年冬天了,一天晚上忽然翻出这个东西来。不管好不好,看到过去自己写下地东西总是喜欢,于是着手敲打整理,可基本保存原貌,只在个别词语上修改了不多几个字。因为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地特点,那时喜欢大段地写景,喜欢极缓慢地叙事调子,喜欢写农村——本来地名字就叫《乡风》,可也有很少地城市生活,所以现在改为了《往事》。

  需要说明地是,这个,也许更容易把作者对号入座老人喜丧怎么安慰。地确,环境,人物,是我地小说里最切近作者生活真实地一个。我也犹豫过是否在地方网站上将之公开。毕竟,这里有些人是相互认识地。可我只说一点,我地祖母是2004年夏天去世地,写这一篇时她还健在。借此说明,为了达到表达主题地目地,故事中其他地事例,也是将现实做了很大手术地结果。

  一切都是往事,一切都在流失之中,2004年也全然成了历史老人喜丧怎么安慰。每一个人,社会,家国,众生,宇宙,都在流失之中。而我只有借文字来记录下岁月里地所感和所思。

  二○○五年二月十五日 黄昏 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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