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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想:只有道路没有天堂的他: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网上祭祀,网上祭奠,线上祭祀,线上祭奠 2022-08-08 463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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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想:只有道路没有天堂的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70年前的今天,10月19日,早上5点25分,他死在他的寓所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上海的早上,大雾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70年过后的今天,岷山中,碧空如洗,阳光柔亮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不知今天的上海的早上是否有雾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他死了,70年,被人哀悼,被人怀想,被人歪曲御用,被人遗忘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14亿沉睡的人,14亿被物欲充满成气球的人,有几个还记得他?

  70年前的今天的日历,他们家的日历:民国二十五年,十月大XXXX,丙子年九月大,九月初五,初九霜降,甲戊火心建,星期一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额上广告为:请吸美丽牌香烟。下两侧有广告词:有美皆备,无美不臻。

  70年前的今天,明天,发生过的细节都是可以想见的:报丧,奔丧,送葬,抬棺,扶棺,守灵……遗孀许广平38岁,儿子周海婴7岁,原配朱安、二弟周作人与老母在北京,三弟周建人在上海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当然,不是普通人的丧事,便不是普通人参与办理的丧事,气氛、规模、速度、密度也不同。日本朋友内山完造第一个到,鹿地亘第二个到。冯雪峰、宋庆龄到了。胡风头一天刚看望过卧床的他,等赶到,已是物是人非。冯雪峰当众吻了他的遗容。巴金、靳以、曹禺也到了。

  他在和不在的时候,身边便有这样的人们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他们是他的跟随者,也是他精神的继承与模仿者(至少当年当时是)。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后来都成了中国文学、文化的代表,有的一直保持了他的精神与骨气,比如胡风。惟其他,才有巴金,虽然巴金要逊色若干。他是核,是太阳,他们只是阳光,只是的核辐射。像一次形成宇宙的裂变,他的生与死的爆裂,形成了二三十年代中国文学、文化的重要宇宙,碎片被抛得老远,一直刺砸进了共产中国,虽然力量被完全消解,可碎片本身的存在已经是一种证明,对他的证明,对他精神的证明。直到21世纪巴金的最后离去,他时代的影子才完全消失。

  70年之后的今天,我们所处的时代是彻底没有了他的时代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每一个坚持用灵魂写作的人,想起来悲哀得凛冽。他是恒星般孤独的人,可却可以聚拢孤独的行星。我们生活的今天,可是连孤独的恒星也没有,作为行星的我们的孤独、迷惘、眩晕更是难以想象了。说活在他的时代是痛苦,那痛苦里一定包含了幸运。幸运不只是因为有他,还有历史板块剧烈变迁时出现的活动的空间,可能肮脏,却也有自由的肥沃,便也有生长的可能——作为大树的他的出现,便是对那个时代的肯定,不管那个时代在他眼里是多么漆黑,多么血腥。

  我们的时代有什么?极端专制时代没有,开明的专制时代也没有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我们的笔在涂抹什么、描述什么?我们的眼睛在看什么、鼻子在嗅什么、手在摸什么、心在想什么?

  70年过去了,阳光的质量没变,变了的是阳光照着的东西,大气,水分,陆地,陆地上的面貌,陆地上的人事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就阳光的获得,阳光是局部的、表面的,黑暗是广大而深沉的。黑暗愈加内部。我们目睹的阴灰或鲜亮,不过是阳光被遮蔽的效果。

  这个世界是他预料中的世界,这个现状的民族与国度,也是他预料中的现状的民族与国度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吃的草,挤出的是奶和血。他的话一直都在被误读。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吃的是人,也在被人吃,而挤出的是眼泪、沉默、匕首和绝望。这个世界是他目睹的绝望的世界的延续,而我们的绝望是他的绝望的延续。他是狼,因为他吃过人,他是在暧昧中吃过人的,等明白过来,漱口刷牙已毫无用处。他吃野草,自己也变成了野草,在旷野,在野风中,孤独彷徨。他与依旧吃人的人战斗,他明知斗不过依旧要斗,他知道把铁屋子里沉睡的人叫醒也是闷死,且死得更惨,他还是要叫,死个明白是他唯一能做的。他深知铁屋子的牢靠。几千年的铁锈,几千年的儒、道、皇权、奴隶意识的合金锈焊接的铁屋子,你怎么去打破?国门虽已被打开,西人的氧化切割技术已传过来,可还在实验试验阶段,关键是那些把持技术的人不像是为了切割,倒像是为了加固。70年的历史证明了他的预感。

  他一生都没有看见光明,大事物的光明,小事物上的光明,他都没有看见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没有看见,才是对的,因为光明本无所有。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些与他同时代的人看见的光明,不过是个错觉、幻觉。他弃医丛文的初衷,可不是为了在黑暗里沉没?他是要救国人的灵魂,也就是要让阳光照进国人的精神。这是幻灯事件给予他的爱,拯救国人灵魂的爱。然而黑暗太深重,且是液态的漩涡状的,不让自己被吞噬已经万难。何况他自己的内心也有无限的黑暗:童年记忆的黑暗,老母强加予他的婚姻的黑暗,青年的无爱的黑暗,手足弟兄决裂的黑暗。

  越是反抗黑暗,越是看见黑暗的深度、密度、浓度,越是发现自我在黑暗面前的弱小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很多年轻时候像他一样反抗黑暗的人因为“明智”而回到了传统,而他是死了心要鸡蛋碰石头。他无家可回,他不认传统为家。儒是吃人,道是吃人,同时也是被人吃;中国没有人,只有奴才与奴隶,连皇帝也不是人,回一个吃人的非人的家,不如在旷野做孤魂野鬼,不如径直奔坟。做旷野的鬼,径直奔坟,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还要有人格,奴才格奴隶格隐士格是万难做到的。他偏爱普罗米修斯,偏爱后羿和堂吉苛德。在“冻灭”和“烧灭”之间,他选择“烧灭”——而那些回归者,不就属于他说的“冻灭”一类?

  我想知道,70年过后的今天,哪个可以真心地说,他离他很近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其实,我们真应该离他很近,他脚踩过的大地并没有本质的变迁,他看见的传统、政治、空气、奴隶依旧在,甚至我们后来呼吸的空气要更为让人窒息。我们跟他的接近该是可以通过土地与空气、人群与传统传感的。我们为什么感觉不到与他的近呢?我们遗忘了他,我们失去了对土地与空气、人群与传统的敏感,我们心不在焉,我们心在争做奴隶、做稳奴隶、做上等奴隶上。一个民族的人,一个国度的人,全体地失去对大地、对传统、对空气、对自我的敏感,要么沉沦于生存的苦难,要么沉醉于肉体的处置,它的愚昧与悲哀是不可估量的,它的明天也是不用预测与幻想的。没有真爱,没有真善,只有附庸于虚伪政治道德的做爱与做善。阶层与阶层、人与人的隔绝让沉沦有了足够的理由。我们的现实的严峻一点不比他的时代少。我们的现实是急剧的贫富分化新生了阶层,而不管是贫是富的阶层都失去了成为人的可能,都成为了物欲的等级社会与物欲的双重奴隶。

  过去,我也是离他很远的,或者说我也是与他无关的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我也说过他的偏激、他的不宽容、他的干筋火旺、他的文学的异化。那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更不够独立思考他。在今天他的忌日,我感觉我离他近了,很近了,我感觉到他踩过的大地在微颤,且留着他的脚板的余温,穿透过他的身体与灵魂的黑暗在穿过70年过后,依旧穿透了我的身心;我感觉我呼吸的空气是他呼吸过的空气,只是更为凝固,他的气息也凝固在里面;还有他蔑视的那些中药,在搀杂了西药之后显得更加凶猛。70年算不得什么,太阳照看的孩子的国度里,游戏还是一个种类,虽然我们晓得的游戏类别比他的时代要多。

  他的死让很多人震颤,包括他的日本好友内山夫妇和鹿地亘夫妇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据版画家曹白讲述,鹿地亘夫人赤田幸子是这样给他报丧的:“她把我的手紧紧抓住,不停地抖动,两眼充满泪水,她颤着声音和我说……啊!咳……抖,赤田先生把它传给了我,我仿佛置身在冰窖里,像一段枯了的木头!”70年前的今天上午,很多青年艺术家忙乱在大陆新村9号,曹白和力群在为他画像,日本牙医奥田杏花为他做石膏遗容时,遗容上粘了他的胡须20根,由于没有戴假牙,嘴瘪得厉害,与他生前不太像。萧红这样描写了他卧室的陈设:

  “一张铁架大床,床顶上遮着许广平亲手做的白布刺花围子,顺着床的以便折着两床被子,都是很厚的,是花洋布的被面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挨着门口的床头的方面站着抽屉柜。一进门的左手摆着八仙桌,桌子的两旁藤椅各一,立柜站在和方桌一排的墙脚,立柜本是挂衣服的,衣裳却很少,都让糖盒子、饼干盒子、瓜子罐给塞满了。有一次XX老板的太太来拿版权的图章花,鲁迅先生就从立柜下边大抽屉里取出的。沿着墙脚往窗子那边走,有一张装饰台(梳妆台——原注),桌子上有一个方形的满浮着绿草的玻璃养鱼池,里面游着的不是金鱼而是灰色的扁肚子的小鱼。除了鱼池之外,另有一张圆的表,其余那上面装满着书,铁床架靠窗子那头的书柜里书柜外都是书。最后是鲁迅先生的写字台,那上面也都是书。”

  萧红认识他后,与他交往甚密,有时一天之内拜访他两次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她和他在婚姻上有着相似的遭遇。一天萧红上午去了,下午又去,他拉过藤椅站起来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萧红是突然离开上海去日本的,19日那天她就在日本。等到她回到上海,能去的便只是他的坟头。

  下午1点,许广平、周建人商定租胶州路万国殡仪馆举丧,将他的遗体送往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冯雪峰代表中共介入他的丧事,发动群众悼念。他死了,身后事自然无法自主。作为文学家、精神领袖、旗帜被接管——当然是为了利用,便是从他的丧葬开始的。冯雪峰的地下交通员郑育之因为悼念他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受到冯雪峰的严厉批评。毛泽东的名字被列入他的治丧委员会9人名单,可仅在日文的《上海日日新闻》发布。其它媒体发表的8人是:蔡元培,马相伯,宋庆龄,内山完造,史沫莱特,沈钧儒,茅盾,萧参。今天的上海也正是深秋,可70年前上海的深秋想必要荒凉和萧瑟得多,或许有一点他所说的旷野的味道。他死去的面容,亲人的眼泪,友人的沉默,以及沉默里的忙碌。街旁的梧桐树也很老了,叶子也开始枯黄和飘落。雾散之后,风给予了枯叶飘零的路线。空气凝滞,里面传达着难言的爱恨。灰是背景,也是主调。当然,别人的日常生活照旧,他的死与他的丧葬只是城市里的一件大事,就像偌大的寂寞的天空流星划过一道弧线。

    下午3点,黑色柩车载着他去了万国殡仪馆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柩车走过怎样的路,路上落着怎样的黄叶,空气有着怎样的气氛,看客的眼睛里有着怎样的惊异,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完成了,或者他被完成了,作为一个作家,一个战士,一个叛逆者,一个绝望的人,一个创造者。

    他死了,那些抬棺扶棺的人还活着,那些街旁的梧桐还活着,那些旷野的野草还活着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然而,时代就要变了,多样的地火就要流窜,这是他没有预想到的,或者是他预想到没有说出的。时代要变,活着的人也要变,这是除了他之外人们很难抗拒的事实。在漩涡里都是难友,漩涡被打开,洪流澎湃的时候,人们没有办法依然保持身在漩涡的姿势。

    时间是裹尸布,70年里一层层裹他,以至于让他变形,让人看不出、看不见他的原形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可时间也是解剖刀,裹尸布也要腐烂,有不怕死的人一层层揭开他,他还是原来的他。他不会腐烂,因为他超脱了时间,抵达了今天甚至更远的将来。他的面颊不过落了些历史的尘埃,粘了些白的红的现代的粉尘,可风一吹,他的骨头还是骨头,他的精神还是精神。黑暗在,他便不会被光明氧化。

    比他小两岁的卡夫卡说:“周围的人都睡了……他们都在寂静中集合在一起,一个露天的营地,无数的人,一支军队,一个民族,在寒冷的天空下,在坚实的大地上……而你,你整夜不睡,你是一个守夜人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在你挥动的火把下,你瞥见燃烧的火更近了……你为什么通夜不眠?需要有一个守夜人,大家都这么说!需要要有一个。”

    卡夫卡说的是他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他和卡夫卡都用天才的文学体验、触摸和艺术剖析着各自的东西方世界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剖开之后,席卷而来的是咄咄逼人的黑暗,还有在黑暗里翻转的蛆虫和黑血。他是后羿式的,充满爱与同情的,甚至是镇定而勇猛——虽然他的爱、同情、镇定和勇敢又是绝望的。卡夫卡是更为个人的,直觉的,惊恐与怯弱的,以个体模拟整个人类。他的耸立是有传承的,只是他的传承太复杂,太矛盾,化解到他的灵与肉便是水火不容。他是感性也不容,理性也不容,而更偏重理性。他的文字呈现着他的绝望与虚无,一半感性的呈现,一半理性的呈现;感性给予了创造的力度,理性给予了深刻——他是一口深井里的月亮。对于世界,他和卡夫卡都深感无能,可他绝望了仍然要发反抗,他把反抗当成他的存在。而卡夫卡倒像更像他的老祖宗老庄,也更为睿智,他明白了反抗是没有意思和用处的,便不反抗。

    在对世界对人类的绝望、对自己也绝望这一点上,他和卡夫卡是共同的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他的绝望更多的来源于理性和理性对现实的介入,而卡夫卡则来源于直觉和想象以及直觉与想象对世界的介入。他崇尚复仇,卡夫卡则崇尚逃避。绝对意义上的自卑是他们的绝望的密码。

    我个人印象中唯一吃透他的评论家林贤治说,卡夫卡只有天堂,没有道路;他只有道路,没天堂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晚上看央视“面对面”,访谈他的长孙周令飞,主题是“还原鲁迅”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还原已经是一个很时尚的主题了,回归也是一个意思。周令飞希望还原的是他的亲和的部分,常人的部分,为了证明他的亲和,他的长孙举了几件小事:在厦门与吃他相思树叶的猪搏斗,用弹弓打在他楼下撒尿的人的屁股,围着美餐跳华尔兹。据我所知,他还有更常人的事:与山本初枝频繁通信,且相梦;与许广平冷战,长久地沉默,一个人在傍晚躺在阳台的一角;与萧红大半天大半天地谈论鞋子、裙子,直至萧红不可思议地远走东京;偏爱裸女木刻,把一幅女人木刻放在枕边把玩……还原他,首先要知晓他的原,他要是本身就少亲和,本身就幽深,我们硬要去东拉西扯些亲和放在他身上,那就是歪曲与篡改,也便是侮辱污辱;他要是本身就是个半人,是个半神,我们硬要牵强附会把他拉到全人,砍了他身上的神性,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还原的难度永远不在还原本身,而在对“原”的发现与把握。

    他死了,与他生活过的人也死了,对他的原的发现与把握便只能通过他的文本(包括日记和书信)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他的文本是从他的身心生长出的,有庄稼有野草,有植物有动物,我们可以顺着这些动植物,顺着这些庄稼野草的茎叶摸索到他的身体、他的骨头、他的肉,摸索到他的“原”的泥土。真的还原他便是对他的真爱。还原一个死去的人,也是拯救这个人,拯救他没入历史阴影的那一部分。还原是对异化的反抗。

    看着电视里有点他的影子可却一点不是他的周令飞我在想,他的原有两块,一块在人,一块在文;一块在现实与身体,一块在梦想与精神;一块在平淡的日常,一块在黑暗与高蹈的创造;一块是树与枝,一块是花与实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

    看过节目,我发了好久的呆,也许是他这棵大树过于高大茂密了,果实累累了,他的儿孙在树下总是显得慌张、渺小与卑微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我想,一个人过于巨大,对于他的血脉未必不是一种悲凉。

    他的遗体在万国殡仪馆供人们吊念了三天,22日下午举行了启灵祭,他和灵柩一起被扶出礼堂,放置在了柩车上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接着就是送葬。为他抬棺的人是:萧军,黎烈文,吴朗西,周文,靳以,姚克,黄源,张天翼,胡风,曹白,巴金,鹿地亘。老照片再现了抬棺的情形与抬棺的人。蔡元培在奔忙,宋庆龄和史沫莱特在奔忙。凝固了三天的空气有了些微的松动,奔忙的人伸腰的姿势有了即将完成的表述。一个艺术家死了,很多的艺术家去葬他,这葬本身也是艺术。人们意识到了,正在按艺术方式做。原则只有一条,就是要让葬礼的全部细节都配得上他;目的只有一条,就是要把他留下。

    2点半开始出殡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沿街的树叶大都还是绿的,残留着夏天的葱茏,可秋意已深深地渗透到了叶里,树叶与树枝的粘连已经失效,一夜枯黄一夜凋落都是可能的。他的死没有他设想的平静,就如他死后的世界。由于有种种对不朽与超越的预计,他的死的艺术被做得很大——当然他是配得上的,且是传统与人的文化的延续。大了,便自然会空,自然会有异物介入。死前他已经嗅到政治的味道,且不觉反胃,他是将不是希望的希望当成了希望。他的视觉得到的黑暗太多太深,他无法不急迫地钓得几丝光明。死已经将他修成正果,打正果算盘的人隐约出现在他的灵柩背后。六七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路上不断有人加入,萧军在指挥。情形可以从我们的记忆与想象里移置。树上的鸟雀一定也觉察到了空气里异样的氛围,生出一种异类的悲伤。

    16点45分,他像漂浮的花瓣被人群簇拥到万国公墓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他终于等到了他用文字时常念叨的坟。一段葬仪。哀歌,演说,安息歌,裹尸的民族魂。蔡元培,沈儒钧,宋庆龄,内山完造。棺木在安息歌里徐徐降落,他便那样而去。那么多人看见,那么多人看着。时间无法停留。

    萧红在1937年春天回来了,坐在他的坟前,表情是轻松的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照片上年轻的她在笑。她也许是解脱了,也许是见过了太多的死,她也许是觉察到了她自己的死。

    1976年,或者1975年冬,我们全家老小都在往后院背石头砌一堵高墙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后院是一个废弃的猪圈,圈里满是灌木、竹子和落叶,圈墙边是少壮的樱桃树。圈外的台地上铺着道光时候的墓碑,我们天天踩着,都意想着旧鬼。

    我便是在这样的脚踩墓碑心怀鬼胎的背景里第一次与他相遇的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一本1973年版的《呐喊》。“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他们会吃人,就未必不会吃我。”、“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古来时常吃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人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我读着,读完,懵懂地感觉,懵懂地想,懵懂地惊异,记下了这些话。我感觉他的文字里有很多重的布帘,每撩开一重看见的都不一样。可黑是底色,吃人是梗概,恐惧是读后感。他要说什么,可是不好明说,只好拐弯抹角。他说的吃人,自己人吃自己人,瘦的吃,养肥了吃,也是历史上有过的事实,且后来也发生过。可他不是在纪实,他是在说史,说传统,说人。真是疯话,醉话,颠三倒四的,可又是大实话、大白话。

    我没有再背石头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我坐在墓碑上想他的话,想说出这些话的那个他。我一次次念叨他的名字。

    我与他,我于他,就定了这样的调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废弃的猪圈,光秃秃的灌木和樱桃树,层层的落叶,露出断碑的竹林,墓碑,粉粉的太阳。在以后的时间里,我就是按照这样的调子接近他的作品、接近他的人的。

  又是夜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黑被斑斓的光戳得洞洞眼眼,像被火药枪打过的兽皮。他已经沉寂,在时间的灌木丛,不管是人是文。记起的只属于沉钓。他是黑暗滋生的灵异,好比守夜人;他在漆黑静默的夜晚看见了真实的世界,他对白昼自始自终是怀疑。他这黑夜的伟人,在光明的白昼理应是被忽略的,可是白昼迟迟不来,长夜漫漫,我们对他的怀念与日俱增。

    假如他不死,他也早已死了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他是任何一种专制的反抗者,也是任何一个政权的持不同政见者,他想要一个人的社会,可在政权不可能给予。假如他不死,他要么在监牢继续写作,要么识大体闭嘴。我以为他在监牢继续写作的可能性更大。巴金是融入了,沈从文是闭嘴了。他要是在,在监牢里写作,那么,我们国家与民族就可能有一个索尔仁尼琴,一个布洛茨基。

    恰恰是他死了,他成了我们后来的时代唯一一名畅通无阻的作家,且获得了那个时代的最高的神话般的荣誉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一个反抗专制的作家,却获得了专制政治的完全肯定。这是一个反讽,一个可悲的反讽。他自己为文为人是从不愿意往政治、往政府靠的,可他死的当天,就有人把他与高尔基比,说是什么列宁亲自参加了高尔基的葬礼,他也应该获得国葬,言外之意他的葬礼上应该有蒋介石的身影。后来他得到了一个国葬,可他的尸骨已经冰寒,国葬的意义完全是他一贯厌恶的政治行为。对于死,他是有遗嘱的。

    好几天,我沉迷在他的丧事,沉迷在与他的丧事有关的文字与图片里,我翻来覆去地读他,读他的遗像遗言,感觉离他近了发朋友圈哀悼亲人的话。读他,就是对时间的剥蚀,在时间蜕去的皮下,看见人间的他。

  06年10月19-22日于四川平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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