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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的老马(上):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网上祭祀,网上祭奠,线上祭祀,线上祭奠 2022-08-12 2102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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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有些酒,虽精装靓扮,看似高贵,却索然乏味;有些佳酿,虽深藏暗窖,储于陋器,却醇香千年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有些人,虽同室相处、同桌用餐,却如同路人;有些人,虽音容远逝、梦里相见,却如影随形。对于我,老马便是这样一位历久弥新的远年老友。

  看看时下,多少年守望的友情一不小心从唇齿边滑落,曾经熟悉的面容在彼此目光里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再也看不见跟老马相处时那种深挚的情谊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儿时的玩伴、校园里的同窗、同事中的密友,在经年累月的风晒雨淋下变得漫漶而生疏,即便是时常走动的好友也因说不清楚的缘由,来往的脚步渐渐稀少。本以为随着时光的流逝老马也会从我的记忆中淡出,不料我们之间非可拉不开距离,他还时不时光顾到我的梦里,想忘记也不能。

  不久前,一辆红色“雪佛莱”轿车停在我门前,打开车门,老马妻子索菲娅大婶被儿子们扶下车来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他们是专程来我家叙旧的。我一时惊诧不已,想不到老马的后人竟有如此出息。

  沙发上落座后,大婶说明来意:“听说穆汉迈(我儿子)娶媳妇了,你们不说,我们也没知道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今个子尕娃们都齐了,就给你讨喜来了。”说着,她把厚厚一沓票子递给我。

  在这种氛围里,老马自然是我们共同的话题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大婶特别提起老马临终前几次问过她们的一句话:达吾(我的小名)为啥不来看我?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记得当时他儿子来我的单位叫过我,只是我一时疏忽没能去成,第二天赶去时人已经殁了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这件事在我心头留下了难以言表的遗憾。

  索菲娅大婶说:“你阿爷闭眼前什么人都不提,只念叨你和小儿子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她叹了一口气,擦去眼泪,歉疚地说:“现如今家境况好多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尕娃们的“日孜格”都在往上走,四处开了饭馆,挣下了钱,分门立户了,各个都修了新房子。娃们出大钱看好了我的病,二儿子陪我到麦加朝了觐,知感不尽。我越是享福,心里越不安呐!你阿爷在世时为着这个家的吃喝拉撒,没一天抬头做人,没享半天的福啊。”

  看得出她对老马情之切切,言语间不住地哽咽抽泣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伤感地说道:“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地失去你阿爷,老是觉着他还没走远,在那里瞧着一家子。可是咋想也不得见。白日里孩子们哭哭闹闹还不心慌,到了晚夕里就闭不上眼,你阿爷老在眼前晃悠。不怕你笑话,见到你,我就想哭。”

  这让我很揪心,总觉得老马把我们的情分悄悄地延续给了他的家人,使我无法置身事外,也无以了却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因此,一直想写篇文章,把冥冥中的老马请出来,让他现身于纸页,行走在我的字里行间。

  二

  老马是他的学名马得勋的简称,撒拉名叫合米都,如果“老马”前面加上“兽医”二字,方圆几公里内就无人不晓了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我从牧校毕业到乡兽医站见到他时,他已经年过六旬。个头不高的他穿着一身脱了色的灰色中山服,袖筒上的一块补丁格外醒目,衣领上沿泛着油渍处现出点点破痕。头戴一顶白号帽,帽沿上泛着点点油渍。裤腿很短,只跟到髁骨上方,两只穿着平底黑绒布鞋的脚显得硕大而单调,走起路来直挺挺的,上下身间缺少一点协调。左上方衣兜里总是插着一支英雄牌钢笔,这是他有别于寻常乡人、能够显示干部身份的唯一标记。慈眉善目的脸上总是挂着几许温和的表情,老少皆能近前交往。黝黑的脸庞和脖颈被岁月的风刀刻下了深深浅浅的印痕,两弯花白眉与一缕皓须上下对照,在黑色脸廓间十分醒目。谁能想到,这样一副看似简单的面孔下却隐藏着诉说不尽的陈年往事。

  那几年小镇的生活极其单调,除了镇上有一处录像室外,再也调节情趣的所在了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兽医站虽沿街,可除了有病畜求治或偶尔有人来购药外,是个被遗忘的冷僻之地。镇上四站三所里兽医站算是最不起眼的单位,虽然挂着国家单位的名分,可整天跟牲畜打交道,还能有什么光鲜地位呢?

  当时小镇几乎没有饭馆,乡政府食堂还不让我们这些居外的单位入伙,所以一日三餐就成了最闹心的事儿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站上有四人,都是本乡人。老杨家离集镇很近,每天步行过来,跟黑又走回去。索南家在夕昌沟,除了配种季节外,一般不常来,他是个深居简出的主,只有到了采购家用或送媳妇到道帏娘家时才出来一次。长期黏在站里的,就剩下我和老马了。

  老马是民间兽医,不属于正式职工,是特殊时期遗留的亦工亦人员,虽有粮折子,可工资入不了财政序列,每月只领取四十五块钱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我们这些正式干部的薪水不断加增时,民间兽医被挡在了体制之外,工资始终不见涨,而且因为他们是居民身份,包产到户时村里也没分到田地,在新旧体质的夹缝中他们成了典型的四不像干部,挣扎在欲进不得、欲罢不能的边缘地带。

  在农村,像老马这般岁数的人大多脱离了农活,仗着小辈人的操持,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可老马的晚年注定是烦难而艰辛的。他有四儿两女,都是秋后所生,正在嗷嗷待哺,加上妻子长年卧病,光寻医问药就花费不少。缺吃少用的家里几乎天天都捎来断炊之苦,所以他衣兜里总是攒不够十块钱。他自己的食谱极其简单,早饭和午饭几乎每日都啃干馒头,晚饭在煤油炉上下一把存放了几天的干面条,用盐和醋打发,寡淡得连我都难以下咽。直到我入伙后这种窘境才有所改观。

  他把工资和零打碎敲攒来的一些毛毛收入都用来填补家里不断增大的窟窿,用袒露的肩膀扛着一个沉重的家业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三

  那时地里的活基本上靠马属动物驮运,很少使用机械,大量的山田还没有退耕还草,马骡驴就成为务劳庄稼最佳帮手,家境再不济,也要在槽边拴着一两头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农家人像侍奉老爷似的细心照料它们,尤其在农忙季节不能有丝毫闪失。如果牲畜发热滞食、跌打损伤什么的,就赶紧送往兽医站或把兽医叫到家里瞧一瞧。

  有了出诊的事老马自然乐意前往,背上药包,骑着自行车随叫随去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给牲畜治病就是解人之忧,总会受到畜主的善待,到了藏族人家准会用酥油炒面、胡麻油来款待。如果遇到境况好的人家,还顺便送一点烧锅馍或油炸馍。那真是额外的收获。

  有时我也跟着老马出诊,只是为了滋润一下肠胃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我学的是畜牧专业,对治疗病畜并不在行,老马鼓励我学点常见病的治病技法,在乡间很受用。起初我的专业观念比较强,不想妥协于另一种专业,觉得应该发挥自己的所学之长。可时间一长,我的这种想法被无情的现实瓦解得支离破碎,不得不屈从于兽医治疗,半是无奈半是随意地跟着老马学习治病技巧。当然,只能练一练简单的手法而已,比如打点滴、胃管投服、去势、采血等。为了鼓励我入行,老马就拿人医和兽医作比较。他说兽医比人医要高明得多,如果能看好牲畜的病,就能给人看病。我不解其意,他说中医张嘴就把病人的病情问出个八九不离十,而兽医只能凭着望和切来做结论,牲畜有再大病痛也不能说给医生听,很大程度上要靠兽医常年累积的经验来判断。我尽管学不到那样的火候,可时间久了,常见病也能应付自如了,有时可以单独出诊。

  在我手上做过的最大一例手术,就是给一头骡子开膛剖肚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那天老马授权让我来操刀。把那头骡子放倒、捆牢四条腿、全身麻醉后,“咝”的一刀,我在骡腹上划开一道二尺来长的口子,将腹内冒着热气的曲曲弯弯的肠子露到外面。在老马点拨下,经过一番处理后又原位放进去,分三层缝合。这例手术从头到尾做得很顺手,让我尝到了从未有过的职业快感。

  老马嘱咐我用胃管投药时须格外小心,如果没有十成把握宁可放弃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平时只要老马在,我就当他助手。先把骡马固定在铁制六柱栏内,把一包粉装的中药泡在盆里,搅匀,然后老马一手拿着一根橡皮导管,一手捏住牲畜鼻梁,轻轻地将导管一头插进牲畜鼻孔内,一点一点往里送。送进去半截管子后,他变得异常谨慎,插一点,停下来,把管子另一头放到耳边听一听。这时他的神情特别专注,我在旁边也凝声静气,瞅瞅老马神色,又看看他的手势,每送进一点,我就舒一口气。他说如果稍不小心,导管会插入气管,牲畜不死也会弄成残废。等他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时,我就知道大功告成了。这时他会让我耳贴漏斗,倾听从软管内传来的有规律的胃蠕动声,教我区分气官音和胃蠕动音的不同声响。听过之后,我就端起药盆,往塞着漏斗的导管里慢慢倒入药液。

  后来,我也学会了胃管投药的要领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毕竟牲畜不像人,治疗过程中出点差错也无大碍。投了几回药,我的胆子就愈来愈壮。有一天我给一头骡子投药时,刚把管子插进鼻孔,那骡子就使劲摇头不停,弄得我手忙脚乱,无法继续操作,可又不甘心放弃,便硬拉死拽地把管子塞入鼻孔内。不料鼻孔内顿时血流如注,地上霎时印红了一大片。我使用一般的止血方法,让畜主把骡头昂起来,不幸鲜红的血液又从口腔内流出来。这时我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注射了一盒止血敏针剂,根本无济于事。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后果将不堪设想。畜主也急了,开始责问,进而示威。我六神无主,慌忙搬来书本翻开,寻找止血方法。当时我已经失去判断力,慌乱中拿出一盒可能过期了的肾上腺素,一针扎下去,希望出现奇迹。可事与愿违,不到一刻钟,那头骡子便断了气。惨烈的场面让我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着倒在血泊中硕大的骡子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众人越议论,畜主的火气就烧得越旺,勃然作色,骂我是凶手,要我赔一头活生生的骡子。我随口解释了一句,他就抡起了拳头。依我浅薄的阅历,根本无法面对如此危局,像一根烈日下打蔫了的瓜秧,脑子一片空白,傻愣愣地被人看笑话。

  “不要打人,有什么事说什么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近绝望的我心里顿时热乎乎的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老马有力的话语使一触即发的情势瞬间有了转机,畜主攥紧的拳头放下来,众人都露出想听老马说几句的表情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老马支好自行车,站到中间说道:“兽医站院子里死了牲畜我们比你们还难过,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吵架打人有什么意思?如果打人能解决问题你就打我吧!”说着他把身子往畜主跟前凑过去,做出一个愿意挨打的姿势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他又说:“我知道骡子对乡里人的金贵,那是庄稼人的靠帮啊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你的牲口得了病,我们兽医站也是想治好它,可谁能保证不出个差错呢?医院里不也天天死人吗?你见死者家属这样闹过吗?只不过医院事先让你签字画押了,我们没做到这一步,可卡码是一样的。”

  正说着,畜主又狂吼怒叫起来:“我不管这些,你们弄死了我的骡子不能哄了我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老马上前一步说:“莫急!我的话还没完”,他用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坚定地说:“这样的事情以前我们也处理过,这是牲畜不是人,没有了可以再买,我们是好心办砸了事,所以请你谅解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出四百!”

  经老马这么一说,畜主立即缓过神来,没有讨还价钱,一口应承下来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这使我感到了撒拉民族的淳朴可爱,刚才他那么怒火冲天是担心我们不管不顾,听到赔钱的话就变得乖顺了。如此单纯刚烈的性子,正像烈火中燃烧的钢铁,一经淬火就冷却了。

  稳定住局面后,老马对围观者说:“找个架子车赶紧把死尸拉出去埋了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转过身对惊魂未定的我说:“先从药房取钱打发他,越麻利越好!这是医疗事故,可以报销的。”

  我从药款中取了四百元交给畜主,一场危机的火苗被熄灭了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对我而言,这是一次用鲜血染红的痛苦记忆,长久地印在脑海里。多少年后,我的眼前依然浮现如注的血流和一条生命在结束前挣扎不跌的悲惨景象。

  经过了这起医疗风波后,老马在我眼里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他处事果断的军人风格和干净爽利的话语,真像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以前我还真是走眼了,总以为他不过是民间兽医,我这个学过专业的中专生在他面前总有一种掩饰不住的优越感,可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的那点虚设的自尊被击碎得灰飞烟灭。

  从此我和老马开始了一段相濡以沫的时光,守望相助,断袖余桃,情逾骨肉,以至于彼此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依伴,在那间被炉烟熏黑了的房子里度过了难忘的十年光景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每天老马总是起得很早,把炉子加旺,把早饭用的料准备停当,就戴上老花镜一边书,一边喝着那口茶迹斑斑的盖碗茶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等我起床后,他便摘下眼镜,把翻开的书倒扣着放在桌上,将准备好的饭料下到锅里。等到我洗漱完毕,饭碗已经搁到桌上了。

  门前开饭馆的韩老板也是个热心肠,隔三差五把一盆煮熟了的剔肉骨头端到老马屋里,让我们开洋荤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见了肉老马就乐开了嘴,急不可耐地抓一把骨柄,风趣地说:他一辈子不会反感吃肉,他最喜欢吃肉。看似滑稽的言语,道尽了那个年月胃肠对腥味的渴盼。其实,有谁会厌弃吃肉呢?

  吃肉前,他把一弯假牙套进嘴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柄小刀,把骨缝里的残肉一刀刀剔下来,连同刀尖蛮有滋味地放进嘴里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这样的日子犹如默不作声的小溪,静静地流淌,流向我们平平常常的生活里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两个人的生活宁静而无忧,恬淡而温暖,相互间的厮守拧成了两厢情愿的惯性,以至于忘记了时光的流失。

  四

  给牲畜打吊针是一件硬头活,在牲畜颈脖下侧找到合适的位置后才能刺针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马属动物因皮薄毛短,血管的楞线显露在外,最不易摸准牛和绵羊的静脉血管,毛长皮厚,血管埋得深,完全凭感觉和经验下针,手法不灵的人刺下二三十回也插不到血管上。行里把插针的娴熟度当做临床技术是否过关的一个看点。老马插针的技法让刚出校门的后生望尘莫及,他用手指随便拿捏一下,便能摸准下针的方位,然后用镊子夹起一粒碘棉球,涂到要下针的部位,拿起针头猛地扎下去,针孔内喷出深红的血液,随即接上吊瓶。

  给牲畜输液时,皮毛上无法固定针头和输液管,得有一个人始终用手提着药瓶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老马扎针时,我就成了提瓶的配角。尽管牲畜的输液速度比人要快,可等到输完三五瓶时,让人腰酸手困。

  有一年冬夜,我邻居的骡子突发急病,那畜牲可能疼痛到极点,不住地打滚,前仰后翻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我测了体温,看了舌面,用听诊器听了心肺等器官,初步确定为感冒引起的急性肠梗阻。我自知凭我的医术无力应对如此急剧的突发症,非老马出手不可。我顾不得在邻居面前失却脸面,招呼他赶紧找一辆摩托来,到五公里之外的兽医站搬救兵。

  那是一辆破旧的幸福牌摩托,灯光毁坏,拖拉机似的轰鸣声撕破着寂静的夜空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我跨在后座上,拿一把手电筒照亮前方。夜里寒风刺骨,额头和耳朵像刀割般难忍,握着手电筒的手感觉要掉落下来。我的左右手不停地轮换举着手电,手面冻得实在撑持不住时,就把电筒衔尽嘴里,咬牙把住一阵,冷风直灌进嘴里。

  到站时,我已冻成冰疙瘩,浑身僵硬得失去知觉,牙齿咯咯咯打着冷颤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待到在老马火炉上烤暖身子时,手指头麻木得已不是自己肉骨。

  我把老马叫醒后,提了一点急用药,三个人又同乘摩托,火急火燎地赶赴村里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老马眼里经过的病畜实在太多,望一眼就能把病症说出个大概。那一夜我们在马厩里踩着粪便尿液,足足挂了六大瓶氯化钠药液,直到东方发白时才把病恹恹的骡子挽救过来。

  几年间,我在老马的教授下,潜移默化地完成了角色转换,治疗病畜的处方摞了厚厚一沓,算起来已达千头之多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不仅吃透了打针、投药、去势、缝合、把艾、接产等传统医术,也掌握了看牙槽识别骡马年龄、观眼结膜确定母牛妊娠状况、凭手感确认羊毛细度等特殊要领,成了一名有模有样的兽医曼巴。

  五

  老马家境窘迫,妻子又是老病号,常年吃药不断,要应付居家花销、人情来往,只靠那点工资难以吃消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因此他把兽医站当成了家,逮住上班前和下班后的空隙里治病赚取的一点漏银,填补家用。站里也省去了安排值班人员的事,有老马在,兽医站就会安然。外人眼里老马简直成了兽医站的化身,看病问药的人老把我们当局外人,一看老马不在转身就走。这让我们很尴尬,不过同样的事情见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异样了。

  我也习惯了以老马为伴,每周只回一次家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那时乡下的时间充裕得没法打发,我把仅有的一份青海日报反复阅览,甚至把夹缝里的天气预报和广告也看上几遍。外面的世界对我异常模糊。老马不断地去借书,夜深人静时我们便进入了书的世界。虽然借不到好书,可只要有书的引领,我的内心就不再荒凉和寂寞。在那段时间里,我们轮着读了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和四大名著,让心儿紧随书中跌宕起伏、瑰丽绚烂的情节,飞翔在寥廓的天宇和秀美的山川间。

  后来站里买来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机,因接收信号弱,满屏都是雪花,只能模糊地观看央视节目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初尝精神愉悦甜头的我们喜不自禁,找来一根木杆和几根铝条,做成一架天线,绑在屋顶上,电视图像果然清晰了许多。

  冬天的夜很难打发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吃过晚饭后,我和老马照例交流一下看书的体会,谈论一番天下大事。想起来真是奇怪,身处底层的我们,那么热衷于距离自己非常遥远的家国之事。有时说到书中的某个情节时,便能勾起老马自己的往事,于是绘声绘色地讲起他鲜为人知的故事。讲的次数多了,难免有重复的地方,可并不妨碍他的故事对我的吸引。

  老马弟兄二人,因家境贫寒,哥哥被姨妈抱养,就剩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十四岁时被马步芳抓壮丁,带到了享堂兵营。马步芳手下有两个军,其中八二军军长是其子马继援,是其控制青海的主要军力,骑五军军长由马步芳外甥马呈祥掌印。为了把整个西北收入囊中,扩大对周边地区的军事影响力,马步芳调骑五军开赴新疆,与新疆的地方军阀盛世才和义军包尔汉军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马呈祥移师新疆时,欲在撒拉族士兵中挑选一位贴身副官。英俊、实诚、勤快的老马被首眼相中。就这样,年幼无知的老马像一根掉进河里的木头,不明就里地漂向了遥远的新疆,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

  马步芳经营的部队素称马家军,以骁勇善战称雄西北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马家军中素来有“二化”武官、乐都文官之说,反映了马步芳在装备落后的情况下,利用撒拉人强悍无畏的特性打造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的苦心。在马家军担任排级以上军官的撒拉人比比皆是。在情况异常复杂的新疆,马呈祥把身家性命交给年幼单纯的撒拉兵是可以理解的。

  骑五军驻扎在迪化(指乌鲁木齐,老马这样说),老马的任务是须臾不离地警卫军长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初到迪化时,军长到当地军阀和各族部落首领帐中拜访。老马穿一身美式戎装,波浪式高高隆起的大沿帽、没了膝盖的长筒皮鞋、笔挺的呢子大衣、雪白的手套,加上腰间的武装带和挂在胸前的冲锋枪,把老马衬托得威武豪迈,英气逼人。英姿飒爽的他往那儿一站,成为军长的仪仗,立即显出与众不同的风采。

  平常老马没什么正式的军衔,军长就唤他“尕娃”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如果有外事活动,他得穿标着连级或副营级军衔的军服。有一次他负责押送四辆军货车到兰州执行任务,军长让他穿了团长的军服。事后他知道了他们冒险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完成的却是一项用黄金换取大烟和枪械的交易。

  我忘记了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哪个年份,在中蒙边境发生了一起外蒙古骑兵武装侵犯我国领土的事件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得到情报后,马呈祥部迅速作出反应,组建以一个连为建制的敢死队,队长是汉族军官,副队长是撒拉人,叫马全福。老马是指挥部成员,负责翻译前线情报和传达指挥部命令。前后方用电台联系,使用撒拉语,把飞机定名为“老鹰”。

  敢死队全速开进中蒙边境的北塔山地区,待敌方到达前占领有利地形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北塔山地区多为崇山峻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居高把守,抛掷山上的石头也能抵挡一阵。眼看着山谷中像一团乌云般的蒙古骑兵卷涌过来,他们感到一阵恐慌。队长一看吓得脸色大变,就对马全福说他去搬援兵,让马全福指挥敢死队抵挡一阵。从未经历过真刀实枪的马全福,不知哪来的胆量,大声说:“尕娃们,当兵吃粮一辈子,今个子把真本事拿出来,死了是当兵的命,活下来都是英雄!”他的话气壮山河,士兵们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这时,一阵轰鸣声响彻云天,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鹰!”马全福定睛一看,空中飞来一架轰炸机,他当即下令机枪扫射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一个士兵站立起来,把一挺机枪架在肩膀上,另一名士兵拼命扣动扳机,阵阵子弹像疯了似的朝敌机飞去。正打得起劲,敌机尾巴冒出一股浓烟,往山下坠落。看到“老鹰”被打掉,马全福他们再去理会山下蜂拥而来的蒙古兵时,只见敌军乱成一团,不一会就掉头逃窜了。一场鲜为人知的保卫疆土阻击战就这样结束了。

  敢死队凯旋而归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令马全福义愤填膺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原来那位临阵跑去搬救兵的队长冒名为自己报了战功,他一时成为民族英雄,得到国民政府勋章,其照片刊登在中央日报上。老实巴交的马全福实在无法忍受这等颠倒黑白的做派,拿着手枪追过去,想一枪结束了那人的性命。他的极端举动引起了上峰的注意,经调查弄清了真象,还原了马全福的英雄本色,作为嘉奖,把他提升为营副。后来他们起义投诚,马全福在解放军里表现积极,从士兵一步步提升至副营长,“文革”时返乡务农。我在兽医站见到昔日英雄时,他已是两眼昏花的耄耋老人。

  北塔山阻击战的始末只有老马知道,所以省政协曾把他请去西宁,安顿在宾馆里,让他仔细回忆,派一名记者帮忙记录,写成了一篇以老马名字署名的文章,刊登在《青海文史资料》上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

  长到十七八岁后,老马出落得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机敏果敢,深得军长信赖,把仓库门钥匙交给他保管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仓库里全是各地部落上贡的金银细软、山珍野宝,成堆成山,他随手抓一把元宝够花十天半月。他走在迪化的大街上总能引来羡慕的目光,出门散步便要乘坐华丽的黄包车,那气派真是风光无限。他还得到过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巡访新疆时专为他题写的一幅作品,这实在是他的造化,可惜后来在蒙难中丢失了。

  一九四七年老马去黄埔军校第七分校深造,军长夸他骨子里有当官的潜质,浑金璞玉,是一块可造之材,摘瑕指瑜后准能成大器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可好景不长,1949年骑五军起义投诚,编入王震将军帐下的解放军序列。起义前,军长一家出境去台湾,要求他们去护送。到了巴基斯坦边界时,军长只说了一句:“尕娃们,回去吧!”他们就恩断义绝了,他只身返回新疆,参加了起义部队。

  进疆部队改编成建设兵团后,老马被分到农二师二十四团,团里让他上山打猎,改善伙食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三反五反”运动中老马被指控有叛国罪,理由是护送军长时有越境企图,被判了十年刑。老马觉得监狱内外差不了多少,在哪儿都得干活吃饭,反正他也没什么牵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么一想,他就安静下来,不在乎囹圄之限。倒是监狱方面觉得关押这么一个犯人没多大意义,像他那样的投诚人员在新疆到处都是,算不上什么重罪,到三年上就把他放了。出狱后的他反倒茫然了,去哪里呢?回家?家早已成了模糊得没了边沿的记忆,唯有家中的慈母成了他返乡的全部理由。可是,那么远的路怎么回去?于是他把兵团当成了家,又回到原来的团里当了一名兽医。“文革”开始时兵团受到冲击,生产停顿,生活无序,就让一部分人回到原籍。1966年,老马三十八岁时告别了留下他太多梦想的新疆,回到老家,回到老娘身边。

  自从老马被抓去当兵后,母亲年年盼着他归来,夜夜悲愁垂泪,涕泗流涟烧元宝火苗的形状图解。二十几年过去了,从军吃粮的人一拨拨回来,她一个个去打听,可谁也不知道她儿子的下落,音问两绝。渐渐地,她盼儿的心也就死去了。老马的不期而归,对母亲来说犹如从天而降,望着已至中年、变了摸样的儿子,年迈的她悲喜交加,激动得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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