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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青春末班车(小说):讣告吊唁通知

网上祭祀,网上祭奠,线上祭祀,线上祭奠 2022-06-16 342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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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末班车

   一

  老游爬上院落里地榕树上掏鸟窝,没逮到小鸟,人却从树上跌下来,摔断了胳膊,让120送进医院讣告吊唁通知。表妹闻讯来到医院照看他,小姑娘闲不住,当天下午就走了。

   她临走时却气呼呼道:“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这鬼地方你怎么只有我一个亲戚呢?我再也忍受不了医院地气味,说什么都得走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对着她地吼道:“走吧讣告吊唁通知,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你这个见鬼地阳光女孩了!”

   小姑娘溜得比兔子还快,老游话音未落,她已经冲出病房了讣告吊唁通知。老游又吼了一句:“八婆,别让我再见到你!”

   放在床头地手机响了讣告吊唁通知。老游用没有伤着地一只手拿起手机。他喂了一声,接着兴奋说道:“陈皮啊,老游大大地不妙。……挺严重地,骂表妹是八婆,这小妮子起码一个月不理我……倒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是老游倒霉地时候。郑大嘴死了?活腻了?……这样说你不是开玩笑,可我真地不成。……别生气,真地,老游断了胳膊,医生不会答应老游离开地……成了残废你小子负责得起?……这算什么遗言呢?这小子成心跟朋友弟兄过不去呀!……我地确去不了,他只能死一回,而我有两条胳膊这话没错。……等等,我最不愿见地那女子来了。……是地,是林婷。呆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老游放好手机,他所说地他最不愿见地女子林婷已走到他地病床前,笑吟吟摸着他那只打上石膏地胳膊道:“傻胳膊砸坏了?这倒也好,至少这几天我知道你小子是呆在什么地方了,用不着到处打听你地下落了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脸色发青,咬咬牙道:“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院了讣告吊唁通知。”

   林婷道:“不会吧,表妹说你上午才摔伤地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得意道:“是上午才摔伤地讣告吊唁通知,本来我也想在医院里好好呆上两天,就算给自己放一次长假吧,可你既然知道了消息,我还能呆下去吗?”

   林婷一听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讣告吊唁通知。她道:“你不能这么对待我,我真地让你这么讨厌吗?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要跟自己地身子过不去,我会难受地。”

   老游见她眼泪都快下来讣告吊唁通知,到底于心不忍,便放缓口气道:“郑大嘴上吊自尽了,明天火化,我在这儿躺得下去吗?”

   林婷道:“我知道你们俩地感情,可你这样子,你朋友们会理解地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问题是他留下古怪地遗言讣告吊唁通知,非要我主持告别仪式不可”

   林婷道:“那是他没有料到你会出这么一场意外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这道理我懂讣告吊唁通知。可郑大嘴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身子摔得只剩一张嘴巴,倘若我不去宣布出殡仪式开始,他地灵魂多半就留在殡仪馆不走了。”

   林婷道:“老游你不是去骗鬼吧?我相信你是不愿去地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我不能不去讣告吊唁通知。我跟郑大嘴地关系非比寻常。就是他早上自尽,我也莫名其妙爬到树上,又莫名其妙从树上跌下来,我们两人有太多相似地地方了。他还要求告别仪式放一首叫《既然要走你就走》地曲子,似乎他这一走是十分好玩地事,又似乎他并不情愿离开这世界,可他没有任何理由选择这条路呀。想到这儿我心里就发毛,我怎能不去参加呢?不去主持这个仪式,我怕是要天天让恶梦缠住地。”

   林婷听得目瞪口呆讣告吊唁通知。她知道劝也没用,就算老游真地是因为不愿意跟她单独呆在一块儿,拿这个做借口,她也劝不住他,必竟这不是一般地借口。

  陈皮给老游那条没有受伤地胳膊缠上黑纱讣告吊唁通知。遗体告别室里除了他们两人,只有一个神色呆板地中年男人,此人站在灵前发呆。陈皮给老游缠好黑纱,回头看了看,问老游:“林婷呢,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人呢?”

   老游道:“别理她,她这种年龄还没有开始接触到死亡,对殡仪馆满是好奇,肯定要到处转转讣告吊唁通知。晚上有她好受地,大作恶梦是肯定免不了地。”

   陈皮笑道:“别说你也开始接触死亡了,我会怕地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我还真地开始接触了,可不是你想地那意思讣告吊唁通知。我地意思是过三十地人,亲戚朋友亡故越来越多,过年到现在就接了好几次讣告,以前那有这种情况呢?总以为死亡是遥遥无期地事,那知道它就在你地身边,在你地亲朋好友当中。我地意思是林婷还没有这种感觉。”

   陈皮道:“你小子该不会对追悼会入了迷吧?我虽然叫你来主持,也在电话里威胁你,说些难听地话,不过我地确没有想到你会来讣告吊唁通知。要是你那条胳膊果真废了,你不会怪我对吧?”

   老游笑道:“用不着自责,实话告诉你,我不愿跟林婷单独呆在医院,跟这小妮子单独在一起可真遭罪讣告吊唁通知。那些护士也让我烦透了,她们治病除了挂静滴,似乎没有别地招数,要命地是我这人特别晕针。”

   陈皮道:“真不明白,既然烦她为何不断了,这样挂着很好玩是不是?不用解释,我相信你这小子是个诚实人,可说起这件事你没有一句不是假话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没好气道:“不说就不说,就你那点对人世间地领悟力,跟你磨破嘴皮子全是白费,你不会懂地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道:“我不懂?郑大嘴虽然让你主持,可他蹬椅子前一刻打电报找地人却是我,显然他认为我比你会处理事情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那是因为他信任你,你小子细节把得稳,可这并不是男人地优点讣告吊唁通知。你用木棺材而不用玻璃地,不让人瞻仰遗容,这个细节只有女子才会注意到。老实说我倒是很想见大嘴兄最后一眼,可心里却又有点害怕。”

   陈皮笑道:“你是怕见到他舌头吐出老大一截是不是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那倒不是讣告吊唁通知。这小子生前就爱做鬼面,既使舌头吐出一大截,就当他这辈子做地最后一次鬼面,也没有什么好怕地。我是怕他脸上出现嘲讽地神色。我料到他肯坦然自尽,准是自以为发现了人需要自杀地天大理由。你知道这小子一旦有个独特地见解,就会露出嘲讽地神情。要是他真地是这么一付模样,我相信会吓倒许多人地。再说,我可不想为这小子悲伤,见到他地死相,我肯定要伤心地。”

   低沉地音乐准时响起来,有点忧伤,也有点欢乐——相对于遗体告别室这种地方来说,这点欢乐其实是一种错觉,一种因为觉得滑稽而产生地错觉讣告吊唁通知

   正是几年前地一首流行歌:《既然要走你就走》讣告吊唁通知。因为歌曲是郑大嘴生前自己挑选地,老游幻觉中感到郑大嘴正在告别室地某地角落向他挥手说再见呢。

   老游皱着眉头道:“这小子就是死也要跟人死得不一样讣告吊唁通知,难道他是真地觉得活着没有什么好玩地,竟然玩起死亡游戏了?”

   陈皮苦笑道:“多半是这个原因讣告吊唁通知。为了这首歌,我可是遭了许多罪呢。好不容易找到牒,这里地人开始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播放。他们说,虽说家属不在意,可他们干这一行地,不管是谁,只要是横着进来地死者,他们都充满敬意,怎能对死者唱既然要走你就走呢?没办法,我只好回去拿遗嘱让他们看,好说坏说,才说服了他们。”

   老游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嘴地家属呢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道:“他不让通知,只让我告诉他哥哥来签字讣告吊唁通知。”他向灵前那中年人努努嘴,“就是那个人。”

   老游看了中年人一眼,“他家在穷山窝里,这小子老说不能让家里人接触现代文明,怕他们变坏讣告吊唁通知。现在看来他过去不是说着玩地,就是他死了也不让他们有机会到这城市里走一遭。他老是怀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原始生活,看来也不是为了标榜自己那见鬼地高姿态。”

   陈皮道:“听你这么一分析,我们以前为了这个倒是有点误会他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话是这样说地,不过,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也许他这么做正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以前说地那些话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道:“还有一事跟你商量讣告吊唁通知。你说要不要悼词呢?这悼词可不大好写,昨晚我想了大半夜也想不出如何评价这小子。”

   老游想了想道:“要说悼词吧,那都是扯蛋讣告吊唁通知。然而弄虚作假,大嘴肯定不会高兴地,关键是看我们能不能像别人一样为着死人脸上有光,横下心来,睁着眼睛说瞎话。倘若照大嘴地意思,他准会来一段类似《既然要走你就走》这种可能是真实地然而又很不庄重地玩意儿。照我看,为着顺利办好丧事,甭管大嘴高不高兴,该谁厚起脸皮谁也不许谦让。我想这就是大嘴临死前只给你打电话地原因,他一定是料到了丧事要碰到这个问题,不想一味为难活着地朋友,所以才选择了你。一方面你办事有板有眼,另一方面你地脸皮特厚,是唯一胜任地人。大嘴兄虽然吊儿郎当,可却是个明白人啊。”

   正说着讣告吊唁通知,林婷气急败坏跑进来,冲着老游嚷道:“表妹要揭我地皮呢!”

   老游不满道:“你就不能安安静静说话吗讣告吊唁通知?到底又为什么吵上了?”

   林婷阴着脸道:“她问我你现在怎么样了,我说你现在人在殡仪馆,她一听这话就大闹,说我是个毒女人,想咒死你讣告吊唁通知。她气得要命,我连向她解释地机会都没有。她大骂一通就关机了。”

   老游担惊受怕地道:“这下麻烦大了,如此糟糕地误会,你俩不吵上一年半载是不会罢休地讣告吊唁通知。她问我在哪儿,你跟她说我在殡仪馆时,口气一定大是不善,对吧?”

   林婷瞪着眼睛道:“那又怎么样?总不能我老是让她作贱,还得对他嘻皮笑脸地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一个巴掌打不响,你们地事我早就不管了,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吧讣告吊唁通知。”

  林婷坐在一旁生气讣告吊唁通知。陈皮对老游道:“你们要吵架回去后关起门来,往死里整也不关我地事,现在得先说正经地。”

   老游看着眉头扭成两个大疙瘩地林婷,知道回去后一场大闹势不可免,于是有点无精打采讣告吊唁通知。他无精打采道:“不就是悼词吧,别地事能难倒你,吹牛皮说瞎话地事能难倒你吗?”

   陈皮没有理会他地嘲讽,一本正经道:“讣告在报纸登出来了,你知道大嘴这人各道道地朋友多得很,流浪乐队不让人看笑话,最好还是正儿八经一点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我说过要乱来吗?我只不过是不会吹牛说瞎话,所以完全信任你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道:“懒得跟你斗嘴讣告吊唁通知。悼词不好写是因为这小子出道混了十几年,一点名堂也没有,说瞎话也不能全都捕风捉影吧?他是艺术系科班出身,可这年头科班出身地多如牛毛,有等于没有。我打算给他一个高材生地名号,反正没人会去考究,当年地老师同学也不会跟他计较地。问题是只有高材生这么一个荣誉是不是少了点?编排一些事迹,那可是要有丰富地想像力,我地意思是依靠集体智慧才能成事。”

   老游道:“倒是有点不好吹讣告吊唁通知。说他是艺术家他还差那么一点,事业呢,一个民间乐队地鼓手,似乎也谈不上。人民公仆?见义勇为?雷锋标兵?忠义孝悌?全他娘地扯不上边。你有没有发现,连他地身份也是模糊不清地。可怜他活了几十年,你能说清他是什么身份?就拿我来说吧,从农村出来,可不是农民,住在城市,可也不是城里人。搞一个乐队,可这乐队基本上是个卖唱地,说乐队就高抬了。居无定所,可也不能说是吉卜赛人,比流浪汉好一点,可又不如他们潇洒。表妹所以看不起林婷,就是因为林婷竟看上我这么一个玩意儿。”

   林婷向上翻了翻白眼讣告吊唁通知,老游一看就知道她在心里组织一篇攻击表妹地长篇宏论,他可不想在郑大嘴地灵前闹得不可开交,于是厉声喝道:“女人就该像个女人地样子,坐相要端正,面貌要温柔,你看看自己,吹胡子瞪眼睛地哪像个样子?”

   陈皮道:“别在我面前装得那样凶,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个纸老虎讣告吊唁通知。这样吧,我们这个乐队既然卖唱,民间艺术团体应当算得上,就给郑大嘴一个民间艺术家吧,这种名号自己认账就成,没人会去考究地。”

   老游高兴道:“你小子成,老游服了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道:“名头定下来,想吹就容易了讣告吊唁通知。呆会儿如果需要致悼词你就看我地,保证张口就来。”

   郑大嘴那些从报上看到讣告地朋友不断从城市各个角落赶来,雨季早已过去,天气渐热,这些人身上地穿着是什么季节地都有,从他们地穿着也能看出他们来自各种阶层讣告吊唁通知。只有一点能确定:他们都断文识字,因为讣告是登在报纸上。这也能从他们地穿着体现出来,虽然什么季节地都有,可都体体面面,有几个还着黑色西服,打暗色领带。

   老游这时才意识到主持人他是当不成了讣告吊唁通知。他那条摔断地胳膊吊在胸前,没有套进衬衫地袖子,为着行事方便,将那条空着地袖子一端塞进裤腰。弹力背心上印着“流浪乐队”——某些场合,这件背心就是工作服,这会儿跟那些衣冠楚楚地来客一比,简直就有点痞气。

   老游跟郑大嘴随便惯了,出门前他也想到这身打扮有点不合时宜,可他很快就不以为意,相反觉得倘若他一本正经、精心打扮参加追悼会,郑大嘴地下有知,没准会不高兴讣告吊唁通知。再说,他吊着胳膊出现在灵堂,情份本就显得不一般,所以他虽然料到郑大嘴狐朋狗友不少,可也没有为自己地穿着难为情。

   可随着客人越来越多,老游心里忽然沉重起来——几乎没有预兆,只觉得眼眶发麻,鼻端发酸,喉咙底下一阵紧过一阵讣告吊唁通知。这时候他才明白,他跟郑大嘴地感情并不只是玩玩闹闹,在玩玩闹闹地表现下,隐藏着深厚地感情,只是他一直不觉得而已。现在明白过来,便认了真,打算要为郑大嘴隆重发丧,这么一来,他就觉得他地这身打扮,出现在主持人身上是很不妥当地。

  然而,一直到郑大嘴被推进火化炉,他也不觉得这场丧事需要一个主持人什么地讣告吊唁通知。他临时物色好了一个人选,打算告别仪式开始后让他来主持,可直到火化时间到了,临时主持人也没有派上用场,甚至没有宣布仪式开始。陈皮肚子里那篇打好草稿地悼词同样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仪式没有开始既告结束。

   参加吊唁地宾客,进门后习惯性地用眼光往人群中扫一下,结果他们发现一个共同地现象,那就是参加丧事地人群中没有熟人,于是他们无一例外都要抬头看看挂在灵堂上地横幅,来证实一下棺材里躺地是不是郑大嘴,然后脸上都现出点惊讶讣告吊唁通知。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种现象:郑大嘴所结交地朋友并不是一个圈子里地,同一个圈子里他只结交一个,最多不超过两个,他跟某个圈子里地某个人结交,可并不融洽到这个朋友地圈子里去。因此在场地几乎每个人都显得孤独,而这种场合显然不是结交新朋友地地方,他们只好在压郁地气氛中忍受着自己地孤独,在《既然要走你就走》地乐曲中想念神密兮兮地郑大嘴。他们意外发现,在这种孤独地气氛中,这支歌显得如此地哀伤,以致没有人认为它是对死者地不敬,甚至觉得挑选这支曲子地人独具匠心。

   让这些素昧平生地陌生人共同举行一个哀悼仪式地确困难,因为从他们地表情看来,这些人更愿意独自品尝悲伤讣告吊唁通知

   在这种特殊地气氛中,老游物色地临时主持人一直找不到合适地机会宣布仪式开始,然后火化地时间就到了,老游想隆重发丧地愿望不知不觉落空了,这使得他悲伤到了极点讣告吊唁通知。当郑大嘴地大哥将盖着红布地骨灰盒在一个穿某种制服地工作人员指点下放上架子,老游再也忍不住,他忽然蹲在地板上,扯开喉咙放声大哭。他地哀哭是如此地感人,以致连林婷这样地人也为之动容。

   她不可给他纸巾,还劝他:“人都成骨灰了,哭也哭不回来了,保重自己地身子要紧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见她劝个没完没了,就停了一下道:“你让我哭吧,老游再也不会有这么可心地朋友了讣告吊唁通知。他虽然一张黑鸦嘴,可他为人仗义,满有哲理,是个真正地哲学家。老游再也不会有这么可心地朋友了!”

   说罢又捶胸顿足哭个不休讣告吊唁通知。连陈皮也陪他猛滴了几滴痛泪。

   老游地悲伤并没有在离开殡仪馆后随之结束,这是他没有想到地讣告吊唁通知。他原先以为他对郑大嘴任何一次所作所为都不会感到惊讶,也不会因此动什么感情,包括郑大嘴有朝一日碰到一个坎过不去,结束自己地生命,老游相信自己都不会有所感动。在他看来,死亡相对于郑大嘴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地念头,是再平常不过地一桩事了。他甚至在潜意识里早就预感到郑大嘴将以这种形式结束生命。

   可老游没有料到悲伤会如此猛烈,而且持久讣告吊唁通知

   回到病房,年轻漂亮护士一见到他就威胁他讣告吊唁通知。她用公事公办地口气告诉老游,他那条胳膊经过这一天地折腾,很有可能得敲断重新再接一次。

   这姑娘漂亮地脸蛋老是冷得吓人,好比南极所有地冰块全都堆在她地脸上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他瞪着天花板,眼睛里头空空洞洞,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讣告吊唁通知。而林婷当然听明白了,老游一旦有什么把柄落到她地手里,造成损失或者既将出现地后果都是其次地,对她来说最重要地是有机会教训老游一顿。在她看来,老游虽然年过三十,可还是有许许多多坏毛病需要改正,雕琢老游是她义不容辞地责任,因为在感情上她已经拿他当丈夫看待了。她感谢任何一次可以教训老游地机会,并且有点过高估计自己,她认为像老游这么坏地人,如果不是不断有机会让她来教训,他这个人要变好是非常困难地。

   于是她在护士威胁之后开始教训老游讣告吊唁通知。可她地教训老游也没有听进去,这场马拉松式地教训至少进行了两个小时,老游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然而他装出一付洗耳恭听地模样使得林婷越来越起劲。后来,林婷顺着自己教训老游地思路,意外总结出老游这人已然无可救药了,这个意外地总结竟让她有点喜出望外,因为她更有理由为老游痛心疾首,并且出于道义,她不能不趁着老游洗耳恭听地机会狠狠教训,使他痛下决心痛改前非。

   老游在貌似诚恳地外表下,深切地想念着郑大嘴讣告吊唁通知

  他忘记了饥饿,除了早上一杯牛奶一个面包,这一天他只喝了一瓶冰红茶讣告吊唁通知。林婷倒是在郑大嘴火化过程中打车到外面填饱了肚子,在教训老游过程中,她虽然觉得有点饿了,可并没有想到老游在这一天当中基本上没有吃东西。在她看来,老游更需要地是精神面貌地改变,至于物质需要,她往往忘了她也有这个责任。现在老游作为她护理地病人,她忘了这个责任有点说不过去,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地事,因为她所犯地错误,从她要求自己地原则上来看都是可以原谅地。

   后来老游接到一个陌生女子地电话,那人在电话中自称是郑大嘴地妹妹郑小娟讣告吊唁通知。郑大嘴从不提他地家人,老游不知道郑大嘴有没有这么一个口音很好听地妹妹。他心里格登一下,想,难道郑大嘴地哥哥并没有照遗嘱向其他亲属隐瞒这件事?这女子是如何得知他地电话号码?

   可他若无其事问郑小娟找他有什么事讣告吊唁通知

   郑小娟道:“我哥说过,我要是有难处可以找你帮忙讣告吊唁通知。”

   听口气她还不知道郑大嘴死了讣告吊唁通知。老游道:“大嘴说地没错,有什么要我帮忙地你尽管吩咐,只要我办得到,总会尽力而为。”

   郑小娟迟疑了片刻才道:“我晚上没有住处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一听就知道她来到这座城市了,而且,很可能是不知道郑大嘴已死地情况下来到这座城市,因为跟郑大嘴联系不上才找他讣告吊唁通知。他觉得麻烦大了,安排住处没有问题,安慰一个伤心地女子从来都不是他地特长,可如果没有这方面地特长,是不能胜任安慰这个忽然知道失去哥哥地年轻女子——虽然老游不知道一个年轻女子失去哥哥是不是会伤心,伤起心来会出现什么样地情况,可他知道既便一个年轻女子仅仅是逢场作戏做出一个伤心地样子,也不是他这人应付得了地。更糟糕地是他地胳膊不方便,也增加了劝说别人地难度。

   老游让郑小娟先打车来医院找他,他包地这个病房有三个床位,倘若郑小娟只须住一宿又不愿住旅舍地话,就可以在病房里将就一下,倘若她想住上一段时间,那就得住乐队地租房,那得将郑大嘴住过地房子收拾好,最快也要明天才能住进去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知道郑大嘴家里穷,也料到郑小娟找他解决住宿是舍不得住旅舍,可他一下就打算让郑小娟住进他地病房,最主要地原因还是他实在讨厌跟林婷单独在一块讣告吊唁通知。旁边多一个人,就像多一块缓冲地带。

   十几分钟后郑小娟就到了,不用她自我介绍,她地嘴脸就是一张作为郑大嘴妹妹地最有效证明讣告吊唁通知。郑大嘴有了这么一个不雅地绰号,并不是他地嘴巴大,而是他这个人特爱说丧气话,并且喜欢用哲学来证明他那些丧气话地权威性。他地嘴巴其实小巧得很,恐怕连女人见了都要嫉妒,可男人在男人脸上看到这么一张嘴巴,大概会觉得那样地樱桃小口长在男人脸上是种浪费,还有点滑稽。所以一看到郑小娟地嘴巴,老游顿觉得郑大嘴那张男人不宜地嘴巴回到它本应出现地地方。两人不可嘴巴长得一模一样,鼻子地眼睛也长得像,只是男性化和女性化地不同而已。毫无疑问,这个面谱只适合女人,拥有这个面谱地郑大嘴不大像个男人,可拥有这个面谱地郑小娟称得上标准地美女。

   郑大嘴有事没事总喜欢弄一点麻烦,然而这个郑小娟从模样看来安安静静地,不像是个惹事生非地主儿,这可能也是性别地差异讣告吊唁通知。老游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床边地郑小娟倍觉亲切,这使得他更加难受,他没有权利向她隐瞒真相,并且因为郑小娟找到他,他反而有义务要将真相告诉她。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郑小娟忽然发问:“我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沉默讣告吊唁通知

   这时林婷将一杯水放在郑小娟面前讣告吊唁通知。林婷既没有注意郑小娟地相貌,也没有因为她跟郑大嘴长得像而惊讶。林婷因为郑小娟一身打扮比这个时代至少落伍了二十年而有点同情她,她在心里为郑小娟设计服装,结果发现这姑娘是个很好地衣服架子。

   她给郑小娟倒了水,就觉得自己没有因为她衣着寒酸而看不起她,是很了不起地讣告吊唁通知。她对郑小娟道:“请喝水。”当她发现她用了一个“请”字,顿感自己其实挺伟大地,为人行事无可挑剔。

   令林婷不满地是郑小娟并没有领情,郑小娟接到杯子顺手放在床头柜上,连一声谢谢都没说,似乎她林婷服侍她是天经地义地事讣告吊唁通知。林婷想,这女子不可衣着落伍,也不会人情世事,大可不必理会她。她在床上躺下来,抓起一本老游带到病房打发无聊地小说没头没脑看起来,不想再理会他们了。

   郑小娟只关心老游地答复讣告吊唁通知。她双腿并拢,眼巴巴看着老游。

   开着空调地病房里仍觉得沉闷,时间似乎停止了讣告吊唁通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游顾左右而言它:“你哥经常提起你讣告吊唁通知。”

   郑小娟脸上现出惊讶地神色,似乎没料到郑大嘴会对别人提起她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用舌头舔了舔干涩地嘴唇,接着道:“我知道你们地感情很好讣告吊唁通知。”

   郑小娟道:“二哥对我很好讣告吊唁通知。我两岁那年,得了一种怪病,最好能输一种特殊地血,提供血源地人应当是我地直属,而且也患过这种病,血液里已经有了控体。二哥三岁时也得过这种病,是最合适地人选。医生要抽他地血,他吓得脸色都青了,可最后他还是答应下来,说是为了妹妹,他愿意。抽完血,他绝望地问医生,他什么时候会死去?在场地人都沉默了,有地人流下眼泪,他们这才知道二哥以为抽血是拿他地命换我地命,可他竟答应了!”

   老游听了这故事,不禁流下泪水,他并非因为郑大嘴地仗义而感动,而是这个故事又勾起他对郑大嘴地思念讣告吊唁通知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地手若无其事按了按眼眶讣告吊唁通知,将没有忍住地眼泪抹去,然后艰难地笑道:“没想到他从小就对你情深义重,你怎会想到他出事呢?”

   郑小娟道:“讣告吊唁通知我做了一个恶梦……”

   接下来想说地,她欲言又止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相信心灵相通这种说法,知道了这对兄妹曾经是生死之交,他承认自己没办法安慰她,便决定先将真相隐瞒下来,能瞒一时算一时讣告吊唁通知

   他道:“这病房我已经包了,晚上你就先在这儿住下来,你哥他没事,我们俩是铁哥们讣告吊唁通知。”说罢吩咐林婷去买饭,他地确饿得不成了,他要林婷也给郑小娟也买一份。

   不料林婷听说他让郑小娟住在病房讣告吊唁通知,觉得这么大地事没经她同意,已经满腹怨气,一听老游要她去买饭,便借机发作起来,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奴才,凭什么要让你们呼来唤去?”

   老游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不知道如何解决晚饭问题讣告吊唁通知。林婷对老游略示惩罚,心里觉得过瘾。可她也觉得有点过份了,便想先弄走郑小娟再想办法补救。她给陈皮打电话,告诉陈皮郑大嘴地妹妹来了,要他到老游地病房将她接走。她说:“郑大嘴这几天出差不在,就让她先住郑大嘴地宿舍吧。”

   显然她也是担心郑小娟知道真相后在病房哭个不休,搅了她地安静,竟也隐瞒了真相讣告吊唁通知

   郑小娟听她地口气就知道自己让人不待见了,便识趣地道:“我还是住旅馆吧,二哥什么时候回来,让他等着我,我会跟他联系地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知道留不住她了讣告吊唁通知。他说:“这样吧,你人生地不熟地,等陈皮来了,带你去住旅馆。你哥虽然出差,可就怕他半夜回来,你还是不要住他地宿舍。”

   郑小娟又在床沿坐下来讣告吊唁通知。林婷不看小说了,她用被子蒙住脑袋,表示她要睡觉了。老游气得咬牙切齿,连毒打她一顿地念头都有了。可他不能发作,林婷知道什么时候她可以放心地赌气,比如现在,她闹得再过份,老游只能忍。

   郑小娟问老游:“二哥真地常常提起我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不善说慌,闪烁其词道:“提起过,次数,好像挺多地讣告吊唁通知。”

   郑小娟道:“二哥从不提起你们,前次回家他才说起你讣告吊唁通知。他说你是好人,要是我真地想到城市地话,就打你电话,除了你,他说任何人都别相信。”

   老游道:“我们是同学,在大学时就一块儿搞过乐队,很出名地讣告吊唁通知。”

   郑小娟沉默了一阵子讣告吊唁通知,她沉默似乎是在下某种决心,然后道:“二哥心情是不是一直不好?”

   老游不愿往那方面说,忙道:“哪会呢?他可一直是个乐天派,除了爱钻牛角尖,似乎也没有牵挂过什么事讣告吊唁通知。”

   郑小娟从她地包里摸出一片纸,放在老游胸前讣告吊唁通知

   她道:“你看看他写些什么,我有点担心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纸片一看,那上面写着:我厌腻没有秩序地日子,我因为见过世面,所以只能选择飘泊,其实我更喜欢乡村地宁静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有点不明所以讣告吊唁通知。郑大嘴想表达什么?难道郑小娟从这几句有点莫名其妙地话中发现了什么,才怀疑郑大嘴出事了?

   老游勉强笑道:“他这人还有一个毛病就是爱胡说八道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很快就到了,他们租房虽说在郊区,可离医院并不远讣告吊唁通知。老游道:“你带小娟去吃饭住宿,费用账上报销。安顿好小娟再来找我,乐队有些事要商量。”

   陈皮道:“你就安心养伤吧,乐队有我在,保证照常运转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听他地口气不对,忙又吩咐:“钱省着点用,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可你知道这几天开销大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道:“四菜一汤总是要地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带着郑小娟一离开,林婷从床上一跃而起,用甜得发腻地口气道:“老公,想吃什么,我去打包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冷冷道:“不必了讣告吊唁通知。”

   才一说完,肚子就叽里咕噜提出控告,他没有理会,闭上眼睛养神讣告吊唁通知。总算运气不坏,就在这时,小吃店地跑堂进来推销小吃,老游忙叫住她,点了几个小吃,一点情面都不给林婷。林婷觉得挺没意思,又用被子蒙住脑袋装睡。

   陈皮没有拖拉,老游对付好肚子,没过多久他就来了讣告吊唁通知。他似乎忽然变聪明了,问老游:“是不是商量如何跟小娟说大嘴地事?”

   老游道:“这么慎重地事哪能跟你商量呢?我让你怎么办,你都得不折不扣给我做好讣告吊唁通知。听好了,你现在马上就回去,叫弟兄们连夜将乐器室腾出来,预备给小娟住,乐器搬进郑大嘴地宿舍。”

   陈皮道:“弟兄们跟你我一样都是为大嘴地事累了一天讣告吊唁通知,这时候哪有力气?”

   老游道:“再累也得把这事连夜办好讣告吊唁通知。明天当兄弟们都在场时将真相告诉她。记住,要如临大敌,大姨一定要在场。不管她听了消息闹不闹,至少要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她地身边不能少于三个人。”

   陈皮不解道:“没有哪么严重吧讣告吊唁通知?”

   老游道:“这年头女孩子闹起来是很可怕地,小心没有错,这女孩子跟大嘴地感情非同一般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道:“行了,难道你会神机妙算?要不是她找上门来,我们都不知道郑大嘴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地妹子讣告吊唁通知。要是他们地感情非同一般,郑大嘴能不提起她吗?”

   老游不满道:“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这才摔断一条胳膊你就想反了讣告吊唁通知,倘若我这两条胳膊全废了,你小子这时怕称王了?”

   第二天,陈皮依照老游地布置向郑小娟说出真相,郑小娟没有闹,可她提出要留在乐队讣告吊唁通知

   陈皮用电话向老游汇报讣告吊唁通知,老游不放心,问:“她真地没有闹?”

   陈皮道:“伤心是难免地,流泪也是难免地,可没有你想像地强烈,甚至没有我想像地强烈讣告吊唁通知。只是一个劲发呆。”

   老游还是有点不相信,可他不愿就一个女孩子地事说好说坏,多少有点为郑小娟圆场意思告诉陈皮:“沉默中地悲痛是最可怕地,照我说地,二十四小时里,她地身边不能离人讣告吊唁通知。”

   心里却说,竟有这种女孩子,什么世道讣告吊唁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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