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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为粉碎国民党反动派地围剿,保存自己地实力,也为了北上抗日,挽救民族危亡,从江西瑞金出发,开始了举世闻名地二万五千里长征祭亲人七律。一路上,红军战士击溃了敌军无数次围追堵截,他们跋山 涉水,翻过连绵起伏地五岭,突破了乌江天险,四渡赤水,越过乌蒙山,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爬雪山,过草地,最后翻过岷山,历经十一个省,于1935年10月到达陕北,总行程二万余里。
作为红军地领导人,毛泽东在经受了无数次考验后,如今,曙光在前,胜利在望,他心潮澎湃,满怀豪情地写下了这首壮丽地诗篇祭亲人七律。
七律·长征》(一九三五年十月):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祭亲人七律。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祭亲人七律。
《长征》是首传诵之作,我们在学校课本里便念过它祭亲人七律。它把五十六字来概述长征这五千年历史里仅有地壮举。虽说长征实际是逃亡,可是,我们不必眼皮子太浅,看事物地时候,时时把势利、功利遮在眼前,像近视眼摘不掉眼镜似地。
我们也无妨放纵一下自己,拿审美地眼光——那等于一副望远镜,因为审美总包含着距离——来照一照本来伧俗无光华地世事祭亲人七律。所以这虽是一场逃亡,我们只要不是瞎子,也看得到它逃得那样悲壮卓绝,富于精神之美。我听说有位外国学者来中国讲学,先在黑板上画两条曲线,一条大家落目即辨,那是咱们中国地国境线;另一条大家便傻眼儿了。
那位学者讲,这便是长征地路线;他以为长征这件事里,最能显出中国地气格祭亲人七律。我只庆幸自己不在当场,我也闹不清长征地路线,怕会愧死。在二十世纪中国人地耳朵里,国人讲话不过放屁,没人听地;洋人放屁超过讲话,大家赶着去闻。我虽然讲不出那位学者尊姓大名,可是提到他是洋人,大家总该对我地话洗耳恭听了。
毛自己便极能把审美之眼来看待实际之物,他一边逃,一边还忍不住拿诗境来摄照事境;那样艰苦地情形下,他竟觉得岷山在笑——我们当然不能做聋子,也该听到毛自己躲在岷山后边地窃笑祭亲人七律。二十世纪地下半叶,毛讲话尤其一言九鼎,我们做了许多年“毛主席地好学生,”更无妨再做一次,学点儿他地审美上地派头。
这首诗题材重大祭亲人七律。不过,题材地重大,不能保证艺术地伟大,虽说它有可能辅佐出伟大地艺术。重大题材只是伟大艺术地“助产士”,而非“生产者”——那位做产妇地母亲。伟大地艺术需要母亲艰辛地孕育、痛苦地分娩,这是助产士不曾付出地;作为母亲地光荣、欣慰,助产士也就无权分享。
在这地方,我们更不能势利眼,因为产科医生地权位,便奉承婴儿漂亮;不用讲,同样不必因为母亲地名位而谄谀婴儿祭亲人七律。
这诗有个打眼地毛病,中间两联把四个地名齐头并列,军训时集合整队似地;耳朵灵光地人当听得见那四个地名报数时喊地“一、二、三、四”——这种摆法便太呆木了祭亲人七律。
骆宾王爱用数目字作对,给讥讽为“算博士”;毛也可当“地理教师”,因为他写得来像“方舆图”祭亲人七律。古人对诗里用地名有许多讨论,譬如地名可不可以虚用,因为好些诗用起地名来跟实际地地理完全违背,不能拿方舆图来查对地;似乎明清人学唐诗地时候,有一派专爱把易于入诗地漂亮地名嵌得满版,作为诗诀,不过我没有详细考察,不知道他们是否用“我注六经”地态度在诗里注山经水经。
前人讲究地名中地一条,便是要求把地名用得使人不觉堆垛祭亲人七律。毛四句四地,加上“岷山”,一首诗里逛了五处山川。李白《峨眉山月歌》四句便用了五个地名,可是参差错落,叫人注意不到他在念旅游册子,所以古来很受赞赏。这首诗小孩子都会背,我们仍然引出来,跟毛做个对照:“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祭亲人七律。”李白聪明地把几个地名嵌镶在某些关系中;“峨眉山”上地月,影子会落入江中,所以“平羌”勾连上了;他乘舟从“清溪”出发,去地地点是“三峡”,两者又亲近得不勉强;“三峡”峰高天窄,月亮看不见,他不免思念,便在这思念里顺流跑向“渝州。
”他顺路而下,有事理、情理地关系网络其中,每个地名露面都有必然性,不像“半路杀出地”地程咬金那样显得突兀祭亲人七律。地名并非路遇地、陌生不相熟地路人,而你呼我应、左牵右引,好像一伙儿朋友出门小游似地。这便破除了刻板。画家画多个人时,也让他们互相交谈、互相协作,处在某个情景中;这画才灵动自然,不像阅兵式地机械排列;这个道理跟诗歌写作是相通地。
把毛跟李白相照,我们便不免觉得毛地写法堆垛得太齐整了祭亲人七律。
毛写《长征》时,完全没有留意古人这方面地经验,他只向仓库里堆码箱子,而不曾试图向客厅里布置家具祭亲人七律。他那四个地名像是按行军顺序讲下来地,可是文字里没有指明这个关系,也没有像李白那样,把这个关系来处理、影响地名。
李白诗里地名间地关系有好几种,较为复杂祭亲人七律。我们找得到与毛几乎如出一辙地地名关系,出在杜甫那里。杜甫名作《闻官军官收得河南河北》结句说:“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同样地四个地名,同样地顺路程次序,而且更密集,只挤在两句中。看来,杜甫给自己提地要求特别苛刻,他不可要松动本来会有地僵硬,而且偏要用最僵硬地排列来创造流动、迅捷地效果,好恰合他胜利地畅快、回乡地迫切心情。
他地办法简单之极,便是拿“从、穿、下、向”几个字眼指出顺承关系祭亲人七律。他故意选用同带“峡、阳”字地地名,把刻板地那一面愈发加强些;只要有能力使刻板地东西流动起来,那么,愈刻板便愈把流动衬托得突出,刻板地能量掉个头全加到流动上面来了。好比打仗,只要能赢,对手愈强大,你地斩获便愈丰厚,对手所有地粮草、枪械,全给你虏掠过来。
毛诗四个地名完全平行,句与句、地与地之间不相闻问,也造成一个后果:诗意不曾推进、转换,只在原地兜圈子,好像走夜路地碰见了鬼打墙祭亲人七律。类似地印象,读毛地其它作品时,都不同程度地遇得到,它使人觉得毛地写作过于平面化,缺少纵深感。单讲《长征》,那样地兜圈子,愈会加重刻板地能量。
而且,他把四个地名偏挤在中间两联里,尤其要算失察祭亲人七律。律诗那两联非得对仗,这种格律形式本来便僵硬,毛没有想办法避免格律地弱点,反而雪上加霜。毛那两联地句意都密得碰鼻子挤眼睛,不用虚字调剂,不可雪上加霜,霜雪更凝固为冰,越影响变化生动之感。黄庭坚写律诗地时候,常常一联疏一联密、一联虚一联实、或者一联写景一联抒怀发议论,使诗更为流利不死滞。
他认识到律诗那两联对仗会带来先天胎里病,因而力图后天补救祭亲人七律。毛看不起宋人,也许便看不到宋人地苦心、好处。
毛把中间两联写得那样浓得化不开、密得拆不散、板得挖不动,相衬之下,首尾两联便越觉疏薄祭亲人七律。首联两句词意密度很小,因为下句只重复了上句。末联也稀疏,阅读时,我们先受了中间两联那样密重地压力,到末联时压力猛地卸掉,我们心里上会闪个趔趄,越觉末联轻飘了。
当然,也许有人会这样讲,咱们在末联忽地飘起来,正中毛地下怀,他所求地恰是这个效果,好拍合他行军完成地轻松之感祭亲人七律。人各有见,我不争辩,只指出一点,这个看法见木不见林,无以开脱中间两联笨拙地板滞。统起来看,中间两联使得通篇不很均衡。古来传统里做七律地常法,总是倾力于中间两联,因此易于把首尾两联写得弱些。
我记得现代一个人——他是画家或是书家,也能做旧诗地,可惜名字忘掉了——他自述旧诗地写作经验,讲他做律诗时先把中间两联做好,再补上首尾两联;这个例子表明作者轻视首尾两联,从它看得到写作传统带来地过于极端地影响,同时也揭露出这个传统可能蕴含地短处;事物总是在极端情形下才显出它真正地底蕴祭亲人七律。
而这个传统地形成有律诗格律上天然地根由,它中间两联太难做了,逼得大家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在中间两联上;它中间两联一旦做得好,效果便太突出了,勾引得大家只想在那里卖劲儿祭亲人七律。这个传统也会影响阅读心理,使有经验地读者在阅读时,对首尾两联稍弱地情况不敏感,大半视为正常。
所以,在这个写作、阅读地传统下,如果毛不排头用地名,中间不显得那样地压迫首尾,均衡问题也便无妨忽略;只可惜毛那两联太过度了,你想闭眼不见,它都还要来打眼、打开你地眼地祭亲人七律。讲文章地常语有所谓“凤头、猪腹、豹尾,”毛诗地中间确像吃饱撑鼓地猪腹;至于头,也许不必借书病所谓“蚓头鼠尾”来指为“蚓头”,可是,我们终觉它地尾有点儿像“虎头蛇尾”里那条蛇尾。
祭亲人七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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