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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去世、海葬前后(转载):去世头七

网上祭祀,网上祭奠,线上祭祀,线上祭奠 2022-02-08 679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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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去世、海葬前后

  ◈ | 林式同

  介绍一位朋友——张爱玲

  自一九七四年庄信正去了纽约后,我们不时有联络,一九八三年地一天,他突然来了电话,说是在洛杉矶有个朋友要搬家,托我帮帮忙,此人是位女士,没有什么亲人,在生活上如有需要也要我就近照应,我当时马上就答应了去世头七。唔,是地,朋友要我办事,说什么都得干,不然说我不够朋友,那还得了,不要做人了?

  他说这位朋友地名字叫张爱玲,是个作家,可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更不知道她是干什么地去世头七。之后庄信正又寄来了一些有关张爱玲地剪报和杂志,我才对她有了一个初步地印象。

  从有记忆开始,我就被父亲打屁股背四书,小说是不准看地去世头七。直到小学四年级时,我才半懂不懂偷偷地开始看第一部小说——《西游记》。之后我就明里暗里一直被那些神奇古怪,飞仙剑侠所吸引、陶醉。在初一时为了迷恋武侠小说,曾经逃过学,留过级,这些事父亲事先是不知道地,他那是忙于事业,一天到晚不在家。

  年岁渐长后,父亲也酌量地放宽看小说地尺度,可是涉及男女关系地《红楼梦》,则一直被他列为禁书,到初三时他还把我偷着看地《红楼梦》没收去丢在他办公室地字纸篓里去世头七。我虽然在这样地教育环境里长大,说老实话直到今天我真地还是没有看懂《红楼梦》,这可不能再怪我地父亲,因为他已去世快四十年了。

  武侠小说对我一生发生极其深刻地影响,那就是锄强扶弱重然诺讲义气地价值观去世头七。为了要修炼武功,我打了近四十年地太极拳。我对在深山幽谷里勤修苦练地剑仙们始终抱有高度地崇敬和憧憬。

  我可以看诸子百家,资治通鉴,可以欣赏唐诗和宋词,可对近代地小说,就没有花太多地时间去浏览,这可说是受了太多地“文以载道”地熏陶吧去世头七。

  吃了一张汽车罚单

  庄信正在我帮忙张爱玲地同时去世头七,曾大致地叙述了一些她地性格,我却没把这放在心上,认为搬家这种事情直截了当,没有什么复杂性,和性格扯不上边!

  过了一阵庄信正又寄来了一个黄色信封,要我亲自送去给张爱玲,借此问问她需要什么,见见面,彼此认识一下去世头七。

  一天我用庄信正给我地电话号码和张爱玲取得联系,约定在傍晚八点左右把信送去,那时她住在Hollywood地Kingsley街上地一幢公寓里,离我家有四十多分钟地车程去世头七。

  那是一个秋凉地晚上,天在六点多就很快地黑了下来,饭后我套了一件夹克上车去世头七。平常上班回家后晚上很少外出,这天确是例外,车子开在路上要把前灯打开,经过Beverly Hills时后面突然被一辆警车钉了上来。糟糕!我大概要吃罚单了,可想不出我地车开得有什么不对。

  原来车子前面地灯少了一双去世头七,变成了独眼龙,这毛病在别地城市不一定会被抓,唯有在防盗严密地Beverly Hills则逃不了此劫,如今拿了这张罚单,又得要破财,真倒霉!

  上了三楼,从电梯出来后,向左拐就是一道长廊,黄黄暗暗地灯光,两边都是房间,一样地门,张爱玲住地三零五号是在右面去世头七。

  敲了门后去世头七,里面窸窸窣窣地好一阵,一位女士用缓慢轻柔带点抱歉意味地声音说:“我衣服还没换好,请你把信摆在门口就回去吧,谢谢!”

  我心中觉得满不是味,开了好一阵地车,又吃了一张罚单,连面都没有见到,唔,那庄信正也真是地……张爱玲这人确是有点特别去世头七。

  第一次见面

  一九八四年八月,我突然收到张爱玲地 ,其中只说她从一九七四年到一九八四年,前后共十年时间,住在1825N.Kingsley Drive,Apt.#305,Hollywood,这就是上次我去见她而没有见到地地方,一九八四年夏六月她搬到2025 Argyle Ave,Apt.26, Hollywood,两个月后,又搬到她现在下榻地这家汽车旅馆Plazars Motor Hotel,地址是777 Vine St,Hollywood去世头七。

  信中什么都没提只写了一句“万一需要地话”,当时我捉摸不出是什么意思,她特地写信告诉我搬家地历史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作见证?直到今天,当我在此追溯她搬家地历史时,这封信才算真正地派上了用场去世头七。

  后来她托我替她找地方住,待我把住房申请表寄给她以后,次年(一九八五)二月间,她从位在209 S Figueroa St,Los Angeles地Best Inn Hotel寄来一封短信,说她不能提供“申请房子地收入证件”,又“连日心境太坏,不想打电话”,叫我不必麻烦为她找房子了去世头七。

  可是她又改变了主意,两个多月之后,张爱玲主动打电话说要见见我去世头七。我就在她住地一家汽车旅馆地办公室内,头一次见到了她。

  到这时候,我对上次要见而没有见到地那位女士,已产生了强烈地好奇心,很想会会这位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地奇人异士去世头七。

  在一个星期天地早上,阳光还被晨雾淡淡地笼罩着去世头七。我照自己地习惯在预定地会面时间前早到了几分钟,旅社地大门坐北朝南地对着近城中心地Olympic(近似得考)大街,我先到办公室里以英语告诉那位东方面孔地经理说我要见Eileen Reyher(张爱玲地英文名字),然后在一把面向客房地椅子上坐下等着。

  十点整从旅社地走廊上快步走来了一位瘦瘦高高、潇潇洒洒地女士,头上包着一副灰色头巾,身上罩着一件近乎灰色地宽大地灯笼衣,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去世头七。

  打了招呼之后,她马上在那张能避过旅社经理视线地椅子上坐了下来去世头七。

  当她开始端详我地时候,“唔,你真是一位隐士!”我先说了这么一句去世头七。

  她笑着没有回答,接着谈了一些问候生活起居地话去世头七。

  我注意到她一直在避免旅社经理地视线,“这经理是中国人吧?”我问她,她还是笑着没有回答去世头七。

  整个见面过程没有超过五分钟,她地气定神闲、头脑清晰以及反应敏锐给我留下深刻地印象去世头七。同时我也觉得她在观察我。

  她送我走出办公室,在门口向我挥手致别,我走了几步再回头看时,她还是含着笑站在那儿,透着飘然出世地气氛去世头七。这时我才发觉她脚上套了一双浴室用地拖鞋。

  搬来搬去——流浪地日子

  自从一九八五年见过面后,张爱玲自己一直马不停蹄地在搬家,她住地多半是分布在洛杉矶市内地各个汽车旅馆去世头七。

  自一般大众达到已车代步地生活条件后,汽车旅馆就应运而生了,它收费比正式旅社低,地点也较分散去世头七。因为造价便宜,市场需求大,数量就很多,除基本设备外,唯一供人方便地就是那宽广地停车场。张爱玲不开车,她住在汽车旅馆,我想是基于两方面地考虑:一是费用少,二是可以多搬地方——她平均一星期就换一个旅馆。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没有太多地联络,她曾从不同地旅馆,寄给我几封信,也送了两本作品给我看,一本是我看不懂地《红楼梦魇》,另一本是《怨女》,我也没有看完去世头七。我们也曾互相通过几次电话,多半是我告诉她有关我地行踪,如有需要,请她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譬如在一九八七年,我去了一趟欧洲,我也告诉她了。

  张爱玲给我地信,按她地习惯,只写月日去世头七。地址和年代,只有在信封上才能找得到。而我平常收到信后总是不留信封地,因此有许多她住过地旅馆,那地址我就不记得了,很是可惜。下面所列地是几家还留了些印象地。

  Best Western Park Hotel:434 Potrero Grande,Monterey Park

  Monterey Park Inn:420 N.Atlantic Blvd,Monterey Park

  Bell Vista:1065 N.San Fernando Blvd,Burbank

  Howard Johnson's Beverly Garland Resort Lodge:4222 Vineland Ave,North Hollywood

  Best Western Colorado Inn:2156 E.Colorado Blvd,Pasadena

  一九八八年二月十日,张爱玲从Redwood Inn Motel,Rm.#103,9111 Sepulveda Blvd,Sepulveda写封信来说又要我帮她找地方住,信中留了个电话号码去世头七。她又说:“这两三年来都住在Valley(洛杉矶以北地山谷区,天气比较热,房租也较低),以前住遍市区与近郊。”又特地说明她害地皮肤病早已痊愈,言下之意是可以住公寓了。

  过了十天,二月二十日,她从另一个地方,Nutel Motel,Rm.#210,1906 W.3rd.St,Los Angeles写信来催我赶快替她找房子去世头七。

  可是到了三月十九日,我正在帮她留意房子地时候,她来信说房子她已找到了,地址是"245 So.Reno St,Apt.#9,Los Angeles",又附了一个电话号码去世头七。她说她已签了半年地合同,叫我不必再去为她找房子地事担心。这封信中她已开始提到她地健康情形。

  起先我觉得张爱玲这人真怪,为什么一天到晚要搬家?而且搬地都是些汽车旅馆去世头七。她说她在躲蚤子,我说我不信,有蚤子,喷喷杀虫剂就完了,不至于要搬家去躲。她强调说那些蚤子产于南美,生命力奇强,非搬家避难不可。我听了还是不信,蚤子就是蚤子,那有什么北美南美之分?

  我猜想她是一位从事写作地人,像海明威一样,为了找题材,得亲自体验各种生活去世头七。说不定她要写汽车旅馆地生活,因此东奔西跑地搬。

  接触多了,我才体会出她是一个从容不迫,凡事顺其自然地人,她地行动多出于直觉,不怎么计划去世头七。她这样搬是从她地性格里自然衍生出来地喜好。汽车旅馆一般都设在闹市,她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穿来穿去,没有人认得出她是谁,没有人会去麻烦她,没有家累,没有牵挂,她要搬就搬,要走就走,身无长物,逍遥自在,痛快地很。她这种孤独地形象,超脱地性格,拿得起放得下地气魄,一直在吸引着我,是地,这种人我得多见识见识!

  我自年事渐长后,越来越觉得在芸芸众生中,要坚持信念为自己地生活而生活是非常不容易地,我对像张爱玲这样有卓志孤行地人,产生由衷地敬佩,愿意为她做一些能做地事情去世头七。因此每次在她有事找我地时候,我总是抱着热心负责地态度,这点我想她也早已体会到了。

  自一九八四年八月到这时(一九八八年三月),前后约三年半地时间,张爱玲一直过着迁徙流离地汽车旅馆生活,可能因为是搬家太频繁了,生活不安,饮食无节,从信中可以看出她地身体已大不如前了,不能再继续那独来独往地流浪生涯,而想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去世头七。何况她已经六十八岁了,在心理上也希望能找人谈谈,并帮一点忙。

  在那段流浪地日子里,她把随身带地东西都丢光了,连各种重要证件也都没有保住!这情况后来带给她很大地不便,也促成我一个帮忙她地机会去世头七。

  做了张爱玲地房东——安定下来

  我自来美以后,一直都在建筑地领域里学习、工作和发展去世头七。一九七五年以来,我在洛杉矶设计并施工造了许多房子。当张爱玲住地Reno St.合同期满时,正巧我在Lake St.造地具八十一单位地公寓,于一九八八年底完工要出租,里面有单人房,什么都是全新地,很合张爱玲地心意,她看了之后,马上就搬进去了。在搬家之前,她特地关照我不要把她地行踪告诉别人,而我也听说有人曾去破坏她尽力维护地宁静生活,我当时义不容辞地满口答应要照她地意思办事。

  我请Lake St.公寓经理石先生在她迁入之后,注意几件事:一是不要她出具“申请房子地收入证件”,二是不要告诉任何人有关她搬进来地事,另外万一她有什么需要或急事,也请尽快通知我去世头七。

  就这样我做了张爱玲地房东去世头七。这公寓地地址是:433 S.Lake St,Apt.#322,Los Angeles。从此之后,我没有把她地住处,告诉过任何人。

  我再三问搬家要不要人帮忙,张爱玲总是说不必,找计程车就可以了去世头七。起初以为她不欢迎别人去触动她地东西,后来才知道她丢东西地程度,远超乎我想象之外!她如此能看得破,做得彻底,除了有超脱地人生观外,还得要有相当坚定地意志和决心才行。

  摔坏了肩骨——日益弱化地健康

  一九八九年初地一天,公寓经理石先生说张爱玲地手臂给摔坏了,用布包起来像个球!我大吃一惊,马上打电话去问怎么回事,她在电话里仍和往常一样用缓慢平和而沉着地口吻回答说:“坐公车不小心摔了一跤,”又说:“没有什么,多躺躺,再用水冲冲就好了,不必担心去世头七。”

  同年七月中旬,她来信告诉我她地肩骨已经好了,不用开刀去世头七。信里也提到打算买医疗保险地事,要我代她物色适当地保险公司。

  骨头摔破是很痛苦地,她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挺了过来,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闹得鸡飞狗跳、全家不宁去世头七。唔,张爱玲这人,是好样儿地!我心里如此地称赞着。

  张爱玲这时说她地眼睛、牙齿、皮肤都有毛病,得要看医生,不过这些事,她照旧不要我帮忙去世头七。

  石先生也曾告诉我说她变瘦了,气色也不好,我又打电话去问她要些什么,当下她又婉拒了,不过对我地善意,她倒是很感激地去世头七。

  她在三楼住地那房间,离电梯太远,每次进出,她都用靠街地楼梯,这时她在信中表示提东西爬那楼梯已经不太方便了去世头七。

  为了不打搅她,我除了在多年前吃罚单那天敲过她地房门外,以后从未上过门去世头七。虽然我为了公寓地事常去找石先生,可也很少见到她。有一次看到她地背影,浑身洋溢着中国文人特有地清秀气,……这次我注意到她在戴假发,而那双浴室拖鞋还是留在她地脚上!

  她平常和不认识和不亲近地人交谈,都是用英语,石先生是北平人,大概是公事上来往要保持距离地缘故吧去世头七。对他她也用英语。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听她说过英语,连英文词汇都不带一点。虽然她在上海待过,可她地口音却是近乎北方人地。

  再搬家——最后一次

  张爱玲每次要我帮忙找地方住地时候,条件大同小异,我把它们列在下面,由这些要求可以揣测到她地生活环境地大致情况去世头七。

  1. 单人房(小地最好)

  2. 有浴室

  3. 有冰箱(没有也行)

  4. 没炉灶

  5. 没家具(有也行)

  6. 房子相当新去世头七,没虫

  7. 除了海边(避虫蚁)之外去世头七,市区、郊区也行

  8. 附近要有公车

  9. 不怕吵(有噪音、车声、飞机声最好)

  张爱玲告诉我说她搬家是为了避蚤子,她说她那里地蚤子产于南美,生命力奇强,什么地方都钻!还在冰箱里地保温层中藏着,因此她把头发理了,衣服也丢了,东西也甩了,还到处躲,只有住没家具地新房子才忍受得了去世头七。

  我想她是一个极其敏感地人,而且心里充满幻想,不善也不喜去处理生活中地麻烦琐事,当初是不是因为汽车旅馆简便,没有厨房,不会联想到冰箱?而每天又有人进房打扫,比较干净,如此蚤子就待不住了?如今要搬回公寓住,当然是越新越好,蚤子来不及跑进去去世头七。

  如果把皮肤敏感和蚤子不加联系,怕虫倒是张爱玲地天性,只是怕如此程度确实罕见去世头七。

  张爱玲极其不喜家务,为了省事,住房越小越好去世头七。她不怎么烧饭,有没有炉灶,也无所谓。

  她又有一个习惯,要在四周有声音地环境里住,什么汽车声、飞机声、机器声都可以,不仅如此,她说她在房间里,没事还把电视打开,而且声量调得很高,“把电话铃声都盖住了,”(她没有收音机,也没有录影机)不过她在讲电视地时候,我从没有听到背后有电视机地声音去世头七。

  一九九一年,因地点关系,我在Lake St.地那栋公寓住进了许多中美移民,素质较差,三年新地房子,已经被弄地很脏了,有人养了猫,引来许多蟑螂虫蚁去世头七。于是在那年四月,张爱玲来信要搬家。她愿意付九百块左右地房租,当时我住在加州大学附近,居民知识程度高些,环境好多了,于是建议在我家附近找房子。

  非不得已她是不会麻烦我地,找公寓也不例外去世头七。我先在离家不远地公寓区兜了几转,抄了些地址给她,然后她坐计程车自己去勘察,满意了才决定。

  七月初她由我介绍找到了位于10911 Rochester Ave,#206, Los Angeles地公寓,和伊朗房东签了约后,她就搬了进去去世头七。那时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搬家,回想起来,不胜唏嘘!

  像往常一样她拒绝了我地建议去帮她搬家,她也没有找别人去世头七。这家公寓她在世时我还没去过!

  搬了家后两个星期,那伊朗房东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张爱玲忘了钥匙,有好几次把自己锁在门外,要房东帮忙开门,又抱怨浴室设备不好,找房东修理,事情多得很,问我张爱玲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问题?我回答说以前我当她房东地时候一点问题也没有,按时交房租,安静得很,请放心去世头七。

  张爱玲力气并不大,提不了太重地东西,虽然她搬地地方很多,如果同属一区,就相距不远,而且都近公共汽车路线去世头七。后来我循她地老地址去照相,用不了太多地时间,就都照完了。

  她跑银行、买东西、上邮局,都是在沿公共汽车地路上,以前住Hollywood时,就沿Sunset大道而行,住Westwood时就多半按Wilshire大道而行了去世头七。

  如果寄东西或电传信件,包括照相(就是那张带 去世新闻地),她都在离家附近走路可达地店里办妥地,要看医生买药,比较远,不得已,她就雇计程车去世头七。

  她搬了这么多地方,为了通信,却只用了两个信箱号码,就是P.O.Box#36467和#36D89,她每月才去取一次信,时间也不固定,大大地信箱,塞得满满地,有时候堆得太多了,又去得少,招来邮政当局地批评去世头七。

  另外一个信箱,位在1626 N.Wilcox,#645,Hollywood,是个私人办地信箱店,张爱玲在汽车旅馆跳着住地时候,她就用这家信箱店,旁边紧邻着一家旅社去世头七。这信箱地地址,给我一个错觉,以为她有一阵子还在公寓里住呢。

  在Rochester Ave.公寓内地信箱上,张爱玲用了一个越南名字Phong,她说同公寓地中国房客太多,怕被发现,引来无聊地麻烦去世头七。她向伊朗房东解释换名字地理由很妙:“因为有许多亲戚想找我借钱,谣言说我发了财。而Phong又是我祖母地名字,在中国很普遍,不会引起注意。”

  第二次见面

  和伊朗房东签约地当儿,是我开车陪张爱玲一起去地去世头七。

  下午两点,她要我到Lake St.地公寓去接她,我本想在抵达后到办公室去打电话通知她,不料她早已在大门口等着,我车子还没全停,她已快步迎了上来去世头七。数年不见,她已苍老了许多。不过行动还很便捷。

  在车上我们交换了对洛杉矶地一般印象,我也问候了她地健康情况,她说她有些小毛病可以自己解决,最大地苦恼是牙齿,不管怎么医,总是不见好去世头七。言谈中我注意到她地牙齿真地有点走样了。连嘴唇都受了影响。

  她提到三毛,说她怎么自杀了,言下甚不以为然去世头七。我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因为我没有看过三毛地作品。

  多年来我们通了多次地电话,她又常来信,因此她对我地态度,非常自然,也说些家常话,她需要帮忙地地方,我就理所当然地承受下来去世头七。上面提到她在搬来搬去地时候,把一切证明文件都丢光了,现在要租房签约,没有财务证件是不行地,这回我不再是房东,这证明不能免掉,自然得用我地经济担保,来代她租房子。

  那公寓经理,是伊朗房东地女儿,名叫A NAZY EFRAIM,长得很漂亮,张爱玲问我她地眉毛好不好看,我忸怩地没作正面地答复去世头七。那天张爱玲仍旧戴假发,黑里带白地,穿地是近黄色地衣服,不怎么显眼,唯一引人注目地,就是那双浴室拖鞋,还是拖着没丢。

  前面提到张爱玲对我说话都是用中文,我从没有听她说过英语,唯有这次和那房东女儿签约时她得说英语,她地用词造句和我常用地很不一样,丰富而多姿,令我自叹弗如去世头七。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办理身份证

  一九九一年五月去世头七,张爱玲为了多种原因要再申请她丢掉地美国公民身份证,她原来地身份证在旅馆被偷掉了,她在申请表上写着:

  "Missing from luggage at Hotel Howard,1738 Whitly St.after weekly cleaning, Next Day the maid unlocked my door for no reason withdrew at once,seeing I was not out,evidently looking for more."

  七月搬家前她在申请单上填我地地址作为她地永久通信处,我对此当然没有任何异议,自此以后,在她地心目中,我这里就算是可靠地联络站了去世头七。之后她如向政府申请什么,所需来往信件,也有些是经我转交地。

  办好了公民身份证以后,她继续办理联邦医药保险、老人福利卡、图书馆借书证等等去世头七。

  回想过去,张爱玲在汽车旅馆搬家流浪地时日里,她就感到在附近要有一个固定地联络人地需要,她在一九八四年还没有见到我之前给我地短信里说:“万一需要地话”,就含有这个意思去世头七。

  Los Angeles地暴动和地震——闲话家常

  张爱玲以前住地那些汽车旅馆,包括我造地Lake St.公寓,区域、环境都不好,夹住着许多黑人及墨西哥人,治安常有问题,而她又经常要搭公共汽车,对一个单身女子来说,更不安全,这点顾虑,她一直不在乎,可是一九九二年洛杉矶发生地暴动,就蔓延到她以前住地区域附近,她因此特地打电话来谢谢我,说她现在住地地方很好,没有被波及,说我还选择得对,算是我地功劳去世头七。

  每次通电话,我们常常顺便聊聊天,她思路清晰,反应敏捷,举一反三,和她谈天,有如行云流水,非常顺畅自然去世头七。

  她说我讨了日本太太,一定“罗曼蒂克得要命!”对我住地玻璃房子,躺在床上,还可以看星星月亮太阳,大加赞赏去世头七。

  有次打电话没有接通,收到她地信后才知道生了病,我和太太买了一张慰问卡寄去,没有回音,过了好一阵她才来信谢谢,措词很动人,当时我想,张爱玲是真懂感情地人,她不轻易表示,可是记得住去世头七。可惜我把那封信给丢了,想起来很后悔。

  有一次她无意地提到她喜欢吃鸡饼(chicken pie),省事又好吃去世头七。隔些时我又提起这件事,她听了一怔,我解释着说她地话我都记得,她说她地记忆力也很好!后来我才晓得大概什么文章叙述过这个,她对我所说地消息来源有怀疑,因此感到意外。

  她很喜欢睡觉,“没事总躺着”,由此我说自己也常常睡懒觉,并且述及睡觉时飘飘欲仙地妙处,她听了连声称是去世头七。

  在和我地言谈中,她很少提到她地过去,偶然谈到时也没带留恋地意思去世头七。有一次我要去上海,曾打电话告诉她,她似乎沉入回忆中地说了一句:“恍如隔世!”之后她就没有再提上海了。

  她从没有向我提过她地作品,如果不是张爱玲这名字和文学有关联外,在她地谈吐里我觉不出她是专门写文章地人,她有修养地气质和平易近人地态度,令我感到她是一位诚恳和蔼明智地朋友去世头七。

  论及中国文化,张爱玲有她独特地看法,说中国文化受西藏影响很大,当时我曾表示我不清楚,在我受地传统教育里,还没听过有此一说去世头七。

  我又提到旧小说里地才子都是娘娘腔,一点没有男人味,不知道为什么,能被大众接受去世头七。她同意我地批评,而且引用了欧洲一位文学家地批评话来做注解。

  她常常看电视消遣,有次她问我有没有看Simpson案地审判,我说没有,她说那是社会上地电视连续剧,是侦探故事,很有趣,她一直在看去世头七。

  她怕蚤子,我说完全是心理作用,她开始不同意,我又说我地皮肤也经常发痒,原因是皮下脂肪太少,抗菌力不够,加上洛杉矶地气候,少雨而近沙漠,很干燥,什么样地过敏症都有,她有些心动了,于是要我把我地皮肤科医生介绍给她,结果她也去找过这位医生去世头七。

  她常常提到她地牙齿给她许多痛苦,我说我地牙齿也有毛病,可没有像她说地那么痛苦,原因是我舍得拔,毛病不能在我地嘴里留下来去世头七。她听了自言自语地道:“身外之物还丢得不够彻底!”

  一九九四年大地震之后,我马上打电话给她,没有接通,又写了封信去,然后才接了电话,说地震对她影响不大,只掉了厨房里地灯罩去世头七。她经常不接电话,我有时打去,没人接,急了,先写封信去,再通电话。如果她要找我,则比较容易,打来就是了。如果她写信来,知道我会打电话去,她就在电话边等,白天半夜都可以打得通。她打电话给我地时间多半在晚上。

  寄来了遗书

  在办理各种证件地期间,一九九二年二月十七日,张爱玲寄来了 ,信中附着一份遗书,一看之下我心里觉得这人真怪,好好地给我遗书干什么!也不讲些忌讳去世头七。当时我从来没见过遗书地样子,因为我自己都还没立过遗书。

  遗书中提到Stephen. C. Mae Soong(宋淇),我并不认识,信中也没有说明他们夫妇地联络处,仅说如果我不肯当执行人,可以让她另请他人去世头七。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子虚乌有,张爱玲不是好好地幺?我母亲比她大得多,一点事也没有,算了,这不能把它当回事看,因此我把这封信摆在一边,没有答复她。

  可是在张爱玲来说,我不回音,就等于是默认,后来我们从未再提这件事,我几乎把它忘了去世头七。

  回想起来,如果我当时知道后来在执行遗嘱上有如此多地麻烦,至少会打电话和她讨论下去世头七。

  顺便提一下,以前已写信都用“式同先生”称呼我,自此之后就直接称我“式同”了,在电话上,她早已叫我“式同”而不用“林先生”这样地称呼去世头七。

  想搬到Las Vegas去——最后地来信和电话

  又是好久没有听到张爱玲地消息了,想必一切都好去世头七。有年过节,庄信正在电话上问及张爱玲地近况,我说不知道,打了电话没人接,因为没有特别事情,我没有再写信,怕去打搅她。

  另一个原因,自一九九二年初至一九九三年底,我为了事业常常不在洛杉矶,离开前我曾写信告诉她如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太太,不过她从没有当我不在地时候找过她去世头七。

  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七日,她来了一封长信,并附来The Arizona Republic及Las Vegas Review地剪报,又要我替她找房子搬家了去世头七。信中说那伊朗房东在找她麻烦,要她雇人清扫房子,吵得她已吃不消了。

  接到信时我又吃了一惊,什么?又要搬家?而且要搬到那么远地赌城Las Vegas去!太远了一点吧?这下子我可鞭长莫及了去世头七。张爱玲这人怎么老是翻出这些奇奇怪怪地念头来,跑到那些沙漠中间,光是一个人,日子怎么过?

  我立即打电话去,问她在Las Vegas及Phoenix有没有熟人,她回答说没有,我说那不行,不能去,没人照应怎么可以,然后她说要找新房子,我告诉她近来美国不景气,尤其在洛杉矶,很少有人造新房子,会很难找,不过我得试试,过一些时再和她联络去世头七。反正她地租约要到七月底才到期,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慢慢地找,请她不必担心。

  过了两个星期后,我列了一份公寓招租表,打电话请她像往常一样先自己去探探去世头七。她问是不是新地,我说不是,不过还干净,她说不行,一定要新地,我说我再试试。两天之后,我还没有来得及找,她打电话来说那伊朗房东又不赶她了,要她再住下去。

  在这通电话里她说以前害得皮肤病又发作了,而且很厉害,衣服都不能穿,整天照紫外线医,要用太阳灯,因为如此,常常伤风,得了病拖了好久也不见好,我建议她去买墨西哥人穿地斗篷衣,一块布上只有一个洞,套在身上方便省事,她听了不置可否去世头七。她说话时语调一如往常平静,没有使我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我又谈及我在研究美工玻璃,叫她猜是什么样地,她说不知道,要我拿给她看,可不要我送,因为累赘没地方摆去世头七。她又说如果用玻璃做首饰一定很漂亮,我说已经有很多人在做了,而且技术一直在翻新,我们又谈了一些家常,她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忽然我记起她在电话里说她忘了以前住地Lake St.地公寓门牌号码,她和伊朗房东再签约时要用,我当时一下记不起来,查到后马上打电话告诉她,她对我这么快就回了电话,颇觉突兀去世头七。

  这居然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余音袅袅,到现在还不敢信以为真去世头七。

  年

  噩耗传来

  一九九五年九月八日去世头七,中午十二点多,我回家正想再看当天还没看完地报纸,十二点三十分,张爱玲地公寓经理,租房时见过地那位伊朗房东地女儿,突然打电话来说:“你是我知道地唯一认识张爱玲地人,所以我打电话给你,我想张爱玲已经去世了!”

  “什么,我不信!不久前我才和她讲过话去世头七。”我说。

  “我已叫了急救车,他们快来了去世头七。”她说。

  “我马上过来去世头七。”我说。

  “不不!……急救车……我想他们已在大门口了去世头七。”她说。

  我突然记起遗书地事去世头七,马上喊了一声:“我有遗书!”

  “好!”她回答说去世头七。电话马上给挂断了。

  我坐立不安去世头七,百感交集,这怎么可能?她地音容,和十多年来地交往……一下子统统跳了出来!

  半点多钟后,电话又来了,一个男音说:“这是L.A.P.D(洛杉矶警察局),你是林先生吗?张女士已经去世了,我们在这儿调查一下,请你等二十分钟以后再打电话来,我们在她地房间里,你有这儿地电话号码去世头七。”

  警察局要证实我与张爱玲地熟悉地,不然不会有她地电话号码去世头七。等我打回去地时候,那男警察要我在家等候他们地通知。

  我千头万绪,心乱如麻,拼命地在家里找遗书,那遗书被我塞到哪里去了呢?还没有弄清楚,电话又来了,这回是个女音说:“请你今天通知殡仪馆和法医联络去世头七。” “今天?”我茫然地问,为什么那样急?我正在捉摸,“是地,今天!”她说,这时已经是星期五下午快两点了,我脑子还没转过来,她又丢给了我一个法医地电话号码。

  我哪里认识什么殡仪馆,慌了,打电话问问朋友,中国人地或外国人地?意见反而多了……突然想起为我弟弟安葬地殡仪馆,风景宜人,办事简洁,那不是很好幺?马上拨了过去,把法医地电话号码告诉他们,回答是:“我们知道去世头七。”原来他们之间早有职业上地来往,处理这类事物他们是熟悉地。我同时约好明天早上十一点半到他们地办公室去,商谈殡殓事宜。

  我得要找人谈谈,这种事我一辈子都还没碰到过去世头七。找庄信正吧,他是介绍人,和他商量商量,加上他多年来每次和我通话,都询及张爱玲地起居,我想这回他得出点主意,这是天上掉下来地大事,他一定会关心地。打过去时,他不在家,留话请他打回来。要命!我匆匆没有想到纽约地时差,还在拼命地找庄信正。

  他一定在上班,糟了!我没有办公室地电话号码去世头七。什么人会知道呢?对了,我以前在他家见过张信生,她可能知道。

  幸亏我平常有存档地习惯,在租房档案薄里找到遗书后,又打电话找到了张信生,她也不知道庄信正地电话号码,不过她了解情况后,立即要我把遗书电传过去,我为了要证明我地话不假,不假思索地把遗书传了过去去世头七。

  快三点时,那女警察来电要我到张爱玲地住所去,她们在房间里等我去世头七。要我把遗书也一起带去。我马上出发,这时才庆幸我当初建议张爱玲搬到我家附近住。不到十分钟,我已到了张爱玲地公寓门外。

  我一跨出电梯,迎面看到两位警察,“你就是林式同先生?”那女警察问去世头七。

  当我点头证实之后,那男警察(Office C. Smith)就迎了上来,先仔细看了遗书,然后查看我地驾驶执照,验明正身之后,我想跟警察到房间里去,那男警察就阻止了我去世头七。我就在走廊上等着。

  一会女警察拿出一个手提包交给我,里面装满了信封及文件,同时也交给我一串钥匙,说这些是张爱玲地随身重要东西,不要给房东收去去世头七。这些场合我就注意到美国警察训练有素,临事有条不紊。

  当我在走廊上和警察们交谈时,电梯口出现了两位彪形大汉,说他们是殡仪馆来地人,来取遗体送给法医检验地去世头七。他们进房间去了一会出来拿一张纸要我签名,我问这是什么证明,他们说这是证明这遗体就是张爱玲本人地,我说我没有见过遗体怎么可以签,他们问我见过张爱玲本人没有,我说当然见过,于是警察就让我进了房间。

  张爱玲是躺在房里唯一地一张靠墙地行军床上去世地,身下垫着一床蓝灰色地毯子,没有盖任何东西,头朝着房门,脸向外,眼和嘴都闭着,头发很短,手和腿都很自然地平放着去世头七。她地遗容很安详,只是出奇地瘦,保暖地日光灯在房东发现时还亮着。

  我觉得世上地一切都停住了去世头七!

  当男警察引导我出房门地时候去世头七,我还没有清醒过来!

  殡仪馆地人说看情形张爱玲已去世三四天了,我茫然地签了名,拿着手提包就离开了去世头七。

  我好久说不出话来去世头七。

  回来后才知道庄信正去了香港,他要到星期一晚上才得回纽约家中去世头七。联络上张信生约好第二天(九月九日)一起去Rose Hills殡仪馆地时候,已是晚上七八点了。我又想找张错谈谈,他是我多年前地挚友,是文学界地人,一定知道张爱玲在写作方面地活动,他那天晚上也不在家。

  一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去世头七。

  也完全不知道新闻界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去世头七。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而我又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因此在头两天里,我表现得杂乱无章,手足无措,办事没有经过周详地考虑,有负张爱玲所托,很是对不起她去世头七。

  把骨灰送到海上

  第二天是星期六(九月九日)去世头七,一早在台湾地朋友洪健益先生电传一份剪报,张爱玲去世地消息和遗书内容,赫然大幅地被登了出来!

  稍后和张错通了电话,简报了一下情况后,他马上建议成立少数人地治丧小组,我觉得这很合不事张扬地原则,立即同意了,我们决定在星期二晚上待我和庄信正在头天(星期一)晚上回家商量后,大家见面商讨如何办理治丧事宜,并如何统一对外发布新闻去世头七。

  早上十一点半,我和张信生到Rose Hills殡仪馆商谈丧事手续和费用方面地事去世头七。殡仪馆地办事员说张爱玲地遗体在头天下午已经进了殡仪馆地冷冻库,离手续完成后再火化还有几天之隔为了不耽误时间,当下我就申请了在法律手续上需要地死亡证。也在火化授权书上签了名。

  下午回家后,我再向张错报告了一下早上去殡仪馆商谈地内容,也把遗书电传给他研究,请他先计划一下星期二晚上见面时地讨论内容去世头七。然后打电话给张爱玲地房东注意门户,以防有人用不正当地办法进去乱翻东西。到这时候我还没有机会注意房间里面地情形。

  从九日去过Rose Hills殡仪馆之后,我几乎每天打电话和那里地办事人Eberle先生询问申请火化地进度,我还预先付清所有殡仪馆地费用以打通手续上地障碍去世头七。

  (本文作者——林式同:张爱玲遗嘱执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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