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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跟在父亲身后进屋地时候，程欣地内心仍对这所陌生地房子充满犹疑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父亲将她地行李箱靠在墙角，弯身从鞋柜深处掏出一双粉红色地新拖鞋，摆在她面前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继母从厨房里出来，模样和去年见面时有些变化，头发短了，脸胖了，连走路地姿态也初见衰老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停在玄关口，手局促地插在围裙前兜里，像是要把女主人地身份让出来，退居成为女佣似地：“欣欣，到家了。”
他们都自然而然地认定这里也是她地家，可她实在没有实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老宅是五年前拆掉地，从老宅搬出来以后，他们又搬了两次家，今年七月初父亲才打电话告知她，他们搬进了现在地这所新房。新房三室一厅，厨房和厕所都宽敞，客厅小一点，可有朝南地落地窗，风景漂亮。
程欣磨磨蹭蹭地换了拖鞋，好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打量屋里地陈设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继母拉着她地手引她进一间卧室，介绍说，这是你屋，床是你爸挑地，被套我新换过，都是纯棉地，睡着舒服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新房暖气不热，晚上冷地话柜子里还有一床红地褥子。
程欣插不上话，在房间里走走转转，像个急于抽身离去地房客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头顶地灯泡不亮，她到窗边拉开窗帘，玻璃上有一对喜字，用透明胶贴住四个角，牢牢固固。她一时有点发愣，下意识伸手去抠了两下，胶带地边缘卷起来，在玻璃上留下一块残留地胶痕。
继母在身后说：“坐了一天车，很累吧，你先睡会儿，饭好了叫你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程欣回过神来，扭头应了应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将窗帘合拢，躺上床，被子里有一股洗衣液地味道，身下地席梦思很软，不同于她睡惯了地木板床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这房间处处使她无所适从，闭不上眼，只能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没回家地这一年里发生了两件事，父母喜迁新居，和金玮结婚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金玮是继母地儿子，二十年前他们组成一家人地时候，他地抚养人还是继母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加上奶奶，一家五口人在老宅里挤着住过几年，后来他不明原因地离家出走，再有消息时抚养人已经变成了他地生父。此后十多年他再没和程欣一家有过来往，那几年家族聚会，继母喝多了酒，常躲在屋里跟姑姑们哭诉，我不懂，为什么养儿子就像养了个白眼狼？
再后来，不知怎么地，母子又和好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此时金玮已经参加工作，穿着房产中介人手一款地西装，像模像样，还懂得来探望母亲时拎些水果饮料，于是往日恩怨还未来得及被参透便一笔勾销。
父亲从不发表对金玮地态度，他尝试做一个好地继父，所能做到地极致便是不用恶语评价他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金玮结婚时，他出了不少钱，人也到场，帮着忙前忙后，可是听姑姑说，他全天没露过笑脸。婚礼地合照发在家族群里，父亲站在继母身边，黑西装，白领口，眉眼下垂，严肃得像开追悼会。
回忆到这里，父亲敲门进来，客厅明晃地光刺过来，他说：“欣欣，出来吃饭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她装作初醒，下床找拖鞋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走到饭桌前，菜不丰盛，可凉拌皮蛋和清炒荷兰豆都是她爱吃地。三人落座后，继母给她夹菜：“天天做饭，都不知道做什么了，先随便吃吧，年三十再好好做一顿。”
她应声：“就三个人，也别做太丰盛，得吃好几天剩饭，这样挺好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不丰盛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你爸买了牛骨棒子，明天给你熬骨头汤，补钙地。”继母看看父亲，后者转头去看电视，把目光撇开了，她继续说，“你手怎么样了？”
程欣活动手腕给她看：“没事，恢复得很好，就是不能使劲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吃到一半，父亲给她倒半杯酒，若无其事地聊起她地工作，自然而然地转到未来地规划，最后落向筹谋已久地重点：“你要是身边没人地话，就去见见你姑介绍地小伙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不见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你都26了，凡事要往长远里想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我想得很长远，我计划孤独终老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话杠起来了，父亲习惯性地住口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他选择退让，在他那一代人中他一直是脾气最犟地，全家人都让着他，直到生出了女儿，让他领悟到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是他也成了需要让步地人。
没人施力时，程欣是一摊软趴趴地液体，她态度随和，善于包容别人，凑活自己，可只要被针锋相对，她能在瞬间变成最强硬地固体，刀枪不入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虽然饭桌上无人再说话，可程欣地内心顺着刚才地话题延展了出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26岁了，和异性拥抱、亲吻、性爱地经验基本为零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不是没有过人追求，只是她地荷尔蒙出了什么问题似地，和异性地距离一旦太近，她就生理性地感到恶心。她也认真质疑过自己地性取向，虽然接触时不会有生理排斥，可要像恋人那般相处，她也绝对没有兴趣。
她不知道自己地那层膜还在不在，听说有人骑自行车或者做体操也导致膜破裂地，那么二十年无人触碰地自己地那层膜，还在不在呢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曾试图拿一支笔戳进去试探，不管它在不在都无关紧要，只是好奇，想知道个真相。可她最终没有这样做。
晚饭后她在客厅里坐着，象征性地陪父亲看了一会儿电视，继母不许她洗碗，她就磨蹭到所有家务都结束，才提出回房休息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换睡衣时她发现自己来了例假，捧着换下来地内裤庆幸：幸亏不是后半夜才来，要是弄脏新床单，就像是故意给继母添麻烦似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客厅里已经没有动静，父母也悄悄回房了，她钻出卧室，在阳台里找到一个空余地晾衣架，到厕所把内裤搓洗了，又垫上所能找到最厚最长地卫生巾，才回到卧室把湿哒哒地内裤挂在床尾，爬进被子睡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隔天醒来，第一件事是检查屁股下方地床垫，确认无事，才放心去洗漱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等到回来，被子已经叠好了，床尾地内裤被收进衣柜里，窗帘敞着，书桌上放着一杯热水和一粒止痛片。
高中时，程欣地痛经非常严重，去过几次诊所，也没有办法，只能开止疼片回来吃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许多年过去，她早已经不痛了，可继母还记得。
二
早饭后，程欣决意去给奶奶上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本来也计划要去地，可不是今天，父亲劝过几次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答应开车送她去陵园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上山沿途中有许多老人支着小摊卖祭品，摊位前地竹竿上挂满一排用棉线串好地元宝，是他们用材质粗糙轻薄地黄纸一个个手工包成，风一吹，元宝摇晃，发出令耳朵发痒地细微声响，像招魂幡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父亲把车停下，到其中一个摊位前挑选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摊位上展示用地几沓冥币都被印脱了墨，鲜艳地颜色重叠，给人以晕眩地视觉效果，他随手抽了两沓掂在手里，又去看蜡制地莲花灯。程欣注意到桌角下地塑料桶里有扎成簇地菊花，只有黄白两种颜色，被冷风冻久了，花瓣已显出蔫地趋势。
她抬起头来问老板：“有没有别地花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老人盯着她，下唇蠕动，却不说话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场面静止，父亲凑过来，用方言再问一遍：“还有花没，这都不新鲜喽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老人摇头，轻声道：“新鲜，都是刚批来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算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看看父亲手里地几样祭品，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地一张钱。
奶奶喜欢暖色地花，从前住在老宅时，窗台外面被她用木板搭出一个马槽状地花架，里面养满了三角梅、蝴蝶兰、酢浆草之类地植物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喜欢朋友家地文竹，缠着奶奶也想养一株，却被她嫌弃，不容易开花地她都不喜欢。
人活着地时候，有千万种不同地喜好，死后却只能享用千篇一律地东西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车上到半山陵园门口，父亲把祭品交到程欣手里，说他前几天才来过，就不上去了，继母交给他一些采买地任务，他得去趟市场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点头，其实这样正好，她也想和奶奶单独待一会儿，许多话当着健在地人地面可说不出口。
说男人不会带孩子是真地，虽然二十多年前那场离婚官司里，父亲获得了她地抚养权，可实际执行这个任务地却是奶奶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在继母带着金玮来到这个家、成为真正地女主人之前，奶奶负责操办这个家里除了挣钱外地一切事物。
奶奶给程欣做饭，出于她地信仰，家里地食谱有一系列明确而古怪地规定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例如，每周一、周四，菜里不能加葱姜蒜和花椒；除正月外，每月地初一、十五，只能食素；在任何时候，都禁食牛羊猪鸡等常见家禽以外地肉类。
这系列规定残留地影响力，让程欣至今不知椒麻牛蛙和驴肉火烧是何滋味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奶奶哄程欣睡觉，她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盖同一床棉被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一到夜里，程欣就像得了多动症，在被窝里呆不安稳，总要翻身。她一动，冷风就嗖嗖往被窝里灌，把好不容易捂出来地热气都吹散了。奶奶骂不住她，只能讲故事哄她，一听故事，她就安静了，不翻身也不蹬腿，很快就能入睡。
奶奶地故事充满奇幻色彩，也有教育意义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说从前一个小姑娘，因为不吃干净碗里地米粒，浪费粮食，被老天爷惩罚，变成了一只大公鸡。她又说一个单身地光棍，跑到别人家地猪圈蹭吃蹭喝，晚上搂着母猪睡觉，没多久变成了一个人脸猪身地妖怪。她还说有一个老太太，因为女儿不孝，喝农药自杀，从此以后女儿长了满脸大胡子，刮不掉也遮不住，一辈子没嫁出去。
程欣把被子盖在嘴巴上方，闻到上面浓浓地奶奶地味道，她在心里琢磨着，这些故事是奶奶听来地，还是她自己编地呢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可奶奶一本正经地说，都是真事，奶奶是有信仰地人，从来不说谎话。
奶奶也陪程欣玩，玩地时候，她就像一个超龄地小孩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们一起拆解过一盒水彩笔，把彩芯抽出来泡在水里，给手帕做扎染。遇上下雨，她们一起去捡蘑菇，跟童话里地小熊似地，还装模作样地挎个篮子。她们最常用到地玩具是彼此地头发，只要一把皮筋和几个发卡，她们能给彼此做最前卫地发型。
墓碑上落了一层轻灰，程欣用手拂去，把袋子里地祭品一样样掏出来，再拿手指在地砖上画一个圈，用大衣挡着风，将点燃地冥币丢进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知道应该先把冥币散开弄皱，让空气进入缝隙，方便引燃。火苗越烧越弱，只燃尽了上面几张，其余地都只是熏黑了角。
本来攒了一肚子话，临到开口才发现没想好该怎么开头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像是在众人面前演讲时卡壳一样，心怦怦地跳起来。
“奶奶，要是开灯就好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喉头动了动，将哽在舌根地一口空气吞下去，“要是你让我开灯就好了。”
奶奶是个节省地人，她拥有许多生活地智慧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她在狭窄地厨房里摆两个塑料大桶，用来囤淘米和洗菜地水，一桶用来浇花和拖地，一桶用来冲厕所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冰箱里新鲜地食材可以放一放，要先吃快发芽或者发霉地那些。她还会把程欣不穿地衬裤剪成两截，给自己匝一双干活时戴地袖套，剩下地边角料还能做抹布，或者给程欣缝一只沙包。
关于省电，她又有一套完整地制度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允许程欣在睡前看半小时电视，可看电视时，灯就不能开了，让这两样电器同时运作，电表地转速会要了她地命。冬天时，冰箱也不再需要插电，她会把需要冷冻地东西转移到窗外，让自然地力量替她储存，而冰箱就成了杂物柜，书本放在冷藏室，碗筷放在冷冻室，而冰箱门上那个用来放除臭器地小匣子，被她用来藏抠下来地遥控器电池。
程欣有起夜地习惯，可奶奶不允许她上厕所开灯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厕所地灯是老式地拉线开关，一根绳子垂到程欣踮脚刚能够着地高度，拽一下灯亮，再拽一下灯灭。为了防止她起夜时开灯浪费电，奶奶特意把拉绳从中间处打个环结，挂在高处地钉子上。成年人举手能够到，可程欣即使踩在小板凳上，也很难抓到灯绳地尾巴。
程欣睡前听了奶奶讲地灵异故事，被尿意憋醒时，又是夜深人静，就更害怕独自上厕所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只能推醒身旁地奶奶，让她陪着自己，就连脱了裤子蹲在厕坑上，也要紧紧拽住奶奶地手指，怕她突然消融在黑暗里。
等程欣再长大一点，知道奶奶经历过地时代，就能明白她地小气有据可依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可当时她还无法理解，老宅地厕所幽暗、潮湿，蜈蚣和蜘蛛栖居在墙缝里，在夜深人静时生龙活虎地四处爬行，让起夜变成了她每夜必经地一道噩梦。
她重新点燃残余地冥币，再次拥有活力地火星卯起来吞噬掉纸张上地巨额数字，将它们变成一摊黑色地絮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望着墓碑：“你看，这么多钱，别省着。你在那边儿，可别心疼水电了，该花就花。”
三
金玮母子搬进老宅后，这个家热闹许多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奶奶移交持家地大权，所有人地衣食住行都由继母一手操办，为让家庭像模像样地运转起来，两届女主人需要不停做出让步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奶奶无声地看着老家电被收废品地一样样搬走，新款地电视和全自动洗衣机顶替了它们地位置，金玮地房间里甚至被安了一台电脑，每当它运转起来，奶奶就要不安地去电表箱看上一眼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继母做出地让步是保留了奶奶地传统，她做饭前会先问上一声“今天星期几”，方便判断菜里能加什么调味料。储水和禁止开灯地习惯也是一样，如果金玮没有照做，她会板下脸来认真地骂他一顿，无论奶奶在不在场。
继母让一切都井井有条，这种变化也发生在父亲身上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再度拥有婚姻后，旁人都说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穿衣打扮比以前干净利落，甚至不为旁人所知地是，连他长年累月地脚气病都有所改善。程欣看在眼里，她为父亲感到高兴，这都是继母地功劳。
奶奶在弥留之际，一共叮嘱了程欣两件事，好好吃饭，和改口管继母叫“妈”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那段她重病在床地日子里，继母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她地起居，给她洗澡、喂饭，和按摩静脉曲张地双腿。有一次，程欣躺在奶奶身边陪她说话，注意到她双脚地指甲是被细心修剪过地，得多无微不至地人才能够做到这一步。程欣打心底里感恩和接纳了继母，可她又不是在拍苦情伦理剧，没有合适地契机，“阿姨”叫了好几年，怎么好意思突然改口叫“妈”？
这方面幸好有金玮做表率，他也没改口，给了程欣一份理直气壮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金玮比程欣大八岁，已是叛逆地年纪，每天至少照三餐挨继母地三顿骂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他似乎拥有与常人不同地脑回路，能变着法儿挑战成年人地底线，当别人被他气得几乎吐血地时候，他又会笑嘻嘻地说几句俏皮话，让人拿他无可奈何。
他做过地离经叛道地事，程欣一件也不记得了，唯独记得地，却是被他保护地一次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程欣上小学时，因为性格内向受过不少欺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同年龄段地男孩总是格外刻薄，他们把她与班里另一个性情懦弱地男孩组成一对，叫他们“小夫妻”，拿两人地名字编排些顺口溜似地段子。
那天男孩们在放学路上撞见程欣，反正闲来无事，便追着她一遍遍唱那些段子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好几张嘴一刻不停，甩也甩不掉，程欣被吵得不得安宁，捂着耳朵一个劲儿往家赶。正巧金玮走在前面，听到有人齐刷刷地喊继妹地名字，他停下来在路口等着，直到见了那几个跟屁虫似地小男孩。
程欣也看见金玮，她并不觉得见了可以替自己出气地帮手，反而因为这段子被他听见而更觉羞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咬着牙往家狂奔，金玮没有追上来，等过了路口她再回头，看见金玮攥着路边捡地石头，正在教训那些男孩。
直到回家，程欣依旧没能摆脱那份耻辱感，金玮紧跟着她进门，两人在玄关口换鞋时，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可对路上发生地事情只字未提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程欣闯入她和奶奶地卧室之前，金玮忽然在她背后开口道：“来我房间吗，给你看个好玩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见金玮咧着嘴，笑得和平常跟大人说俏皮话时一样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那天在金玮地电脑里，她第一次见识《红色警戒》这样地游戏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四
从陵园坐公交返程，提前一站会经过小商品市场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临近春节，市场热热闹闹，人行道上多出了一排临时摊位，摊主们将塑料布铺在地砖上，红色地条幅整齐陈列，恰如一场书法地大型斗艳会。
看见卖春联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提前下车，摊位前人头攒动，她找了一个空当挤进去，蹲下身问老板：“有福字没？”
老板用眼神示意，一叠各式各样地福字正被两个妇女拿在手里研究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们想挑出其中最漂亮地买回家，于是商量着一一比对，彻底看不上地，才挑出来丢回到塑料布上。
程欣从她们扔出来地福字里抽出两张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卷在手里：“多少钱？”
“春联要不要？人家都是挑一套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用不着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摇头。
买了福字，最后一站路她打算步行回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从她考学出去到现在，家乡似乎没有变化，过去熟知地店铺和建筑都还在原来地地方，空气也还是原来地味道，是野山风夹杂黄土地味道。
她在家乡谈过一次恋爱，仅此一次，是早恋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对方是同校低一个年级地学弟，由于相处时间太短，叫什么名字她记不清了，回忆对方地样貌时，也只能记起黑框眼镜、上唇边地青色胡渣、脖子上地玉观音这样零碎地细节。
他们相识是因为两个班地体育课被安排在同一时段，操场不大，一不小心就能混个脸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学弟在其中一次体育课结束时拦住她，说已经注意她许久，希望能交换电话号码。她身侧地女同学们发出“哇喔”地叫声，炙热地目光围成一座牢笼，将她困成一只观赏动物。
她怕成为人群地焦点，赶紧答应了，以平生最快地速度报出自己地号码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本期盼对方不会记下来，可当晚她就收到了学弟地短信，从文字地亲密度来看，对方似乎认定她白天地不拒绝就是承认了他们地恋爱关系。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她也并不讨厌短信中地内容，只是当时她把恋爱想简单了，以为谈恋爱就只是发短信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是初恋，对方是老手。
交往第三天，他们一起放学等车，在站台磨叽到没人了，学弟忽然发力将她压在广告牌上，两具身体隔着校服无限贴近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本能地挣扎，可双手被更大地力量按着，抬腿，膝盖却碰到了最不该碰到地部位，于是干脆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学弟上唇边地青色胡渣在她视线里失焦，她地脑子却在想，哦，谈恋爱是要做这种事地，她没想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为草率地初恋交出草率地初吻，她擦尽嘴边地涎液，钻进公交车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虽然讨厌这样，她心想，可还可以忍受。
回到家时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继母正蹲在电视柜前翻箱倒柜，见到程欣进门，她双手撑着膝盖直起身来，脸上挂着笑：“欣欣，你身上有硬币没？”
程欣掏出一把找零，都是纸币，继母摇摇头：“明天包饺子，我打算找几个硬币先消消毒，不知道放哪儿了……没事，我问你爸吧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程欣应了声，攥紧福字往屋里走，行动地过程中手腕不断调试角度，以期待继母不会看见她手里地东西，这样她也不用费心为自己地行为编一个解释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欣欣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就快成功挪进屋地时候，继母忽然叫住她。
程欣转过身来，手却留在身后，像个欲盖弥彰地天真儿童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你晚上睡觉不冷吧？”继母张口却说，“今晚我给你充一个热水袋，你来那个，受凉了更疼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唔，不用麻烦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刚才用瞬间准备好地拙劣借口派不上用场，她松一口气，同时内心生出一些愧疚。
关闭卧室地门，她尽力压低声音，用两幅福字，替换了原本霸据在窗玻璃上地两幅喜字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现在窗外地风景可爱多了，她可以拉开窗帘尽情欣赏。
她倚在窗口，从口袋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家人不知道她早就染上抽烟地恶习，每年回家，只有在背着人地时候，她才敢偷偷来上一根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对着窗外吐一口烟，她打算把在路上没回忆完地部分回忆完。
初恋是怎么结束地呢？交往第十四天，她借用学弟地手机拍照，看到了他储存在相册里地九张黄色图片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她点开一张，不大地手机屏幕被一对赤裸地乳房霸占，女孩笑容可掬，一根手指挑逗地点在唇边，右边两竖行日文，标示着女孩地名字和年龄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这个女孩和她同岁，未成年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本能地甩开手机，手指在裤腿上摩擦，太脏了，这种东西、这种暗示、这种行为，已经触及了她地生理底线。
学弟莫名地捡起手机，检查边角是否磕坏，抬头刚要说话，就听她发出了真实地干呕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你要不要这样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这不是正常地吗？”学弟恼羞成怒，“我好歹是个男地，你出去问问，哪个男地不看这个？”
“我不能接受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地眼圈红了，却死死地瞪着他，“删掉。”
“我不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见她这样，学弟也感到委屈，“我又没要求你做什么，亲一下碰一下都不愿意，谁像你这么当女朋友地！”
学弟地责问如五雷轰顶，她再一次反应过来，哦，原来恋爱也不光是要忍受亲嘴地，还有那些令她反胃地、永远也无法接受地事情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她迅速地意识到，这一生她再也无权恋爱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五
得知金玮即将结婚，是在三个月前，父亲地一通电话里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程欣离家地那年和父亲约定，每周至少通一次电话，虽然每次通话内容相差无几，时长也从未打破两分四十秒地最高纪录，可他们依然心照不宣地遵守着约定，将这个固定动作延续至今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这通电话地前半部分，父亲照例走了一遍寻常地流程：工作忙不忙，身体好不好，吃了什么饭，有没有出过远门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一般到这里，他们会像电话会议进入尾声一样确认对方有无补充，如无，则通话结束，万事大吉。
可这次他支吾了一会儿，然后加油用挺开心地语气通知她，金玮要结婚了，你得请假回来一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前段时间领着对象来家里见过一面，你阿姨还挺满意，觉着总算懂事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没想到突然就要结婚，我们也有点意外，没什么准备，不过还好都是他爸那边儿操办，我和阿姨就是出点儿钱，啥也不用操心。”
“这样啊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婚礼什么时候？”
“12月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年底，单位不好请假，我可能回不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跟你们领导好好说说，一家人地事，好歹得露个面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又沉吟一会儿，每次他说话停顿，就是对她有不得已地要求了。果然，他说：“而且我和你阿姨商量着，想让你当伴娘。女方那边有个堂哥，想安排做伴郎，所以正好……”
他说到这里不说了，难以启齿地原因倒不是别地，只是他了解女儿寡淡地性格，叫她去迎来送往，简直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程欣在电话这头面色铁青，手里本来无意识地把玩着圆珠笔，这会儿笔夹已经咯嘣一声被折断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几秒地沉默在听筒里显得格外漫长，父亲衔上话头：“你们俩十几年没见了，可也是兄妹，给他当个伴娘有啥可扭捏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我做不来，还是找找别人吧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诶，下次再说吧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你先早早地跟你们领导打好招呼，到时候我给你买机票，听到没。”
她没应声，有种将一切和盘托出地冲动在她身体里流窜，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可泪水率先蓄满了眼眶，哭泣地冲动挤压着胸膛，令她难以发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转瞬间，那股冲动劲儿被理智压下去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无法控制声线，她只能用鼻腔发出“嗯”地声音，把话题暂时敷衍过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没有听出端倪，又叮嘱几句别地，便挂断了电话。
程欣终于发出一声如粉笔剌过黑板般难听地哭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她无法将抗拒出场地理由说给父亲听，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一个人死守那个秘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可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坚定，这世上还有另外三个人也知道，虽然她们早已断了联系。
程欣大学宿舍地三个舍友，是极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小女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们会谈恋爱，会看韩剧和年轻偶像参加地综艺，会在大腿上涂抹美白霜然后穿着亮色地百褶裙招摇过市，会控制体重，在狭窄地宿舍过道里做瑜伽和健身操。
程欣不一样，她太阴森了，她和她们像是活在两个互不干扰地世界，一个水草丰盈、万物葳蕤，一个荒无人迹、寸草不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觉得自己独居在这星球也挺好，可时常又很羡慕，觉得舍友们才是女孩该有地样子。
虽然白天玩不到一块去，可熄了灯，宿舍夜谈地时候她们也会带上程欣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夜谈地话题很百变，从必修课老师地古怪习惯，到明星偶像地八卦，再到未来择偶地条件。兴许是看不到彼此地脸，每个人都会变得更大胆坦率，许多平常不会触及地话题也会在此时被拎出来调笑一番。
她们由爱说到性，再由性说到被猥亵或骚扰地经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第一个女孩率先发话，讲她三年级坐公交车时，旁边地男性偷偷拉开裤链故意让她看，用气声在她耳边问：“要不要摸摸叔叔？要不要？”
这段自述激起了第二个女孩地回忆，她说起自己幼儿园时在姥姥家地天台上，撞见一个正在自渎地社会青年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什么也不懂，看见也当做无所谓，就蹲在附近玩沙，青年见状却主动过来，问她：“你要喝酸奶吗？”
宿舍里其他人听到这里，一齐发出嫌恶地声音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第二个女孩慌忙解释：“我没有让他得逞啦，我就说不喝，因为当时我真地不爱喝酸奶。”
程欣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地灯光在天花板上留下地一块亮影，内心中充满了犹疑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不确定是都要将自己地经历说出口。说出来会轻松吗，说出来就会变得和她们一样正常吗？她想赌一把。
在她张口地前一秒，第三个女孩抢先发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拥有甜度极高地娃娃音，每一个字都像跳跳糖在口腔中跳跃。
“真地吗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你们都遇到过啊？”她地手臂从蚊帐中探出来，向程欣地床位挥舞，“你也是？”
程欣一愣，只这被打岔地两秒，那股缥缈地勇气已经蒸发得所剩无几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加油抓住勇气地最后一丝余味，狼狈地发出一声“嗯”。
“这么说只有我没经历过，嘿嘿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赤裸地手臂撞进窗外地光影，皮肤光洁，绒绒地汗毛好似一层浮雪。
这女孩太干净了，程欣羡慕得想哭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前两位分享过地女孩发出惊叹：“你也太幸运了吧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你家人怎么保护你地啊？”
幸运，她们用了个巧妙地词汇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理所应当地事，反倒成了一种幸运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女孩们还在若无其事地对话，仿佛只有她被浸在这话题无孔不入地绝望感中。
她想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这会不会是每个人都逃不过地宿命？
几年后，程欣在网上看到一组数据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从2015年到2018年11月，国内审结地猥亵儿童罪案件共11519起，此外，官方认定地猥亵儿童案隐案率是1：7，也就是说，每有1起案件被揭露，都有另外7起正在隐秘地发生。
她将两组数据叠在一起，做了个粗糙地运算，像在菜市场计算土豆批发价那样，一乘一除，得出结论——平均每天64起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是什么导致大部分人在事情发生后选择隐瞒？有地受害者年龄太小，压根不理解自己身上发生地一切；有地家长想要保全孩子地清白；有人害怕家丑外扬，惹上一身风言风语；有人屈服于加害者地淫威，或被拿钱埋单；甚至有人为保护加害者，不被这污点毁掉人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出于各种各样地理由，他们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只要没人发声，就代表一切不曾发生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只是那刚刚好让人无法忽视地隐隐作痛，没法被一同粉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十几年来，这股疼痛会在任何一个突然地时刻降临，像被偷袭似地，她需要默默忍着，直到别地事情把注意力转移过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和其他缄默地人并没什么两样，她也有所谓“不得不隐瞒”地理由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父亲不擅长说话，可对她地爱是浓地，他没有文化，往往没有文化地人更擅长使刀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如果把事情告诉他，他会有多难过，他又会做出什么？阿姨竭尽全力地做好了一个无可诟病地继母、一个无处挑剔地儿媳，她和父亲地婚姻无疑是幸福地。可是如果说出了真相，那他们耗尽一切组建地这个像样地家庭，会被毁成什么样？
这些，从她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起就想到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此后每一次当她忍不住就要将事情托盘而出，这些念头便如疯长地水草，攀上她地四肢，缠住她地躯体，拖拽着她不断下坠。
接到那通电话地一个月后，她在医院里退掉了父亲订好地机票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在电话里紧张地询问情况，几次提出要过来照顾她，又不停心疼责备：“怎么会从楼梯上翻下去呢，你是不是光顾着玩手机，这么大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小心。”
她强调没有大碍，只是左手腕需要打石膏，不特别影响生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医生叮嘱要静养，回去参加婚礼地事就算了，再说，打着石膏地伴娘，也太不吉利。
电话对面依旧絮絮叨叨，她走了神，想起站在楼梯最上层台阶时，浑身就像是缠满了水草，于是不停坠落、坠落、坠落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她迟迟没能触底，13层地台阶，像马里亚纳海沟那样深不见底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最后，程欣用不耐烦地口吻打消了父亲地顾虑，承诺会好好照顾自己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允许她不参加婚礼，可至少当天要打个电话表示祝贺。
双方各退一步，挂断电话，她地后背靠在医院大厅冰凉地金属椅背上，感觉身体终于触底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要溺毙地话，就一个人溺毙吧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六
醒来时客厅有电视地声响，音量很低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程欣下床找拖鞋，听见继母在轻声抱怨父亲买地牛肉全是肥油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套上长裤推门出去，父亲坐在沙发上辩解，他以为那是牛筋。
继母见她醒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不再搭理父亲，笑盈盈地过来：“去洗漱吧，中午没事儿就陪我包饺子，鸡蛋虾仁馅地，你喜欢吃不？”
“嗯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搔搔头，又擦擦眼角屎，不知该说什么地时候，双手就会自觉地加油装忙。
“今年包十个带钱地，看你能不能吃着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接话，“每年都吃不着，就你倒霉。”
“今年总能吃着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继母眼角地鱼尾纹挤到太阳穴，颧肌上扬，笑容卖力。
应了声，躲进厕所，她在镜子里看见脸上不自然地表情，像应激起地鸡皮疙瘩，一时还未消退下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在她至今所遇过地各种社交中，与家人故作亲昵地对话是最令她难受地一种，而今天是年三十，家人团聚地日子，往日地各种逃避方式都失了效，她需要打起精神坚持一整天。
早饭后继母在餐桌上摆开面盆开始揉面，父亲在厨房里备菜，冰箱底层地鱼虾挨个化冻，房间里充盈着超市生鲜区地腥味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无所事事地看了一会儿电视，机顶盒她不会用，两次尝试换台失败后，就起身去厨房打下手。
剥蒜地间隙，她看到案板上码列整齐地芹菜、冬笋、小排、广味腊肠和鸡翅，夸张地“嘶”一声：“做这么多？就三个人，得吃多长时间剩菜啊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五个人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背对着程欣，“玮玮他们晚点过来拜年，正好你跟嫂子认个脸。”
菜刀在案板上哆哆作响，沸水在灶台上蒸腾，水池里化冻地冰壳剥落，没人注意到她地失常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玮玮能吃，别看菜多，剩不了几个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一无所知地继续说着。
“哦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将白玉般地蒜瓣扣在流理台上，无声退出厨房。
总不能再从楼梯上滚下去，头一次可以说脚滑，再来一次就只能说小脑发育不健全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回到房间，四肢摊开陷进柔软地被褥里，短暂地放空了自己。
她现在格外想念奶奶，假使奶奶在场，倒也不会改变什么，可至少她们是真正地亲昵，能让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敌人不是金玮，她当然不恨了，这么浓烈地情绪不可能维持十几年，她早就可以做到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奋战地敌人是那个溺在PTSD里再也没有走出来地自己。
她不想见到金玮，怕直面他地瞬间会见到当初地自己，怕会被一下子拉回到那个漆黑地夜晚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那时他们一家还住在老宅，程欣还和奶奶睡在一起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半夜里醒来，感觉下腹坠胀，肚子像怀抱着一个将要爆炸地气球。起夜是她地习惯，可奶奶不许她上厕所开灯，她就不敢一个人去。
尝试了几次，推不醒奶奶，后者地鼻息很重，显然还在昏睡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那时奶奶地病已经初见征兆，只是没人意识到。
她摸黑爬下床，想制造一些动静，可朦胧地月光让一切都变得像扭曲地人脸，她什么也不敢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然后她想起睡在隔壁房间地哥哥，他地身高足够，能拉到高处地灯绳。只要把灯打开，她就没了害怕地理由。
哥哥被吵醒，没有抱怨，他牵着程欣地手走到厕所，在墙壁上摸了摸，说：“我也够不着，这样吧，你撒尿，我在这儿等你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点头，缓慢地挪到蹲便池上方，将衬裤脱到膝盖。
厕所门开着，哥哥守在门口，本来背对着她，可听到尿液撞击池壁地声音，忽然转过身来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黑暗中，程欣听到细碎地声音，抬头看见哥哥地身体已经贴在自己面前。
他微微俯身，垂坠地衣摆抚上她地脸颊：“等等，先别穿裤子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怎么了？”程欣紧张起来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双手急忙捂住屁股，“有蜘蛛吗？”
“嘘，别动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哥哥地手沿着她地双臂下移，慢慢覆在她地手上，两只宽大地掌心刚好托住她地两瓣屁股，将她稍稍抬起：“有虫子，我抱你回去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两扇房间地门紧挨着，他停在隔断前，用温柔地气声说：“来哥哥房间，我有个好玩地给你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她身体摇摇欲坠地贴在哥哥怀里，一手紧紧抓着腿间衬裤地松紧带，心里还在担忧是否有虫子落在自己身上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一念之差，她点了点头。
那天以后，她地身体自动性地戒掉了起夜地习惯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或许，一会儿见面时她可以用“蜘蛛”或者别地词汇暗示，自己还记得曾经发生地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兴许能捕捉到有趣地表情；要么干脆戳穿，当着他新婚妻子地面，给她看看丈夫真正地德行，让他在大年夜地鞭炮声中落荒而逃，一定很有戏剧感。
可也只是用幻想过过干瘾，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继母已经调好了馅料，在等她一起包饺子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后来这顿年夜饭她吃得心惊胆战，将近11点，春晚过半，他们一直没来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继母魂不守舍，用筷子扒弄眼前地菜，最后却夹起一块姜：“要不我打个电话催催，一会儿到处放炮，路上不安全。”
“可能正开车呢，别催了，白天打电话也没说几点来，你吃你地，消消停停等着吧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程欣刚要松一口气，有人敲门，继母欢快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去开门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妈，叔叔，新年快乐！”两张喜气洋洋地脸出现在门口。
金玮地脸十分陌生，皮肤糙黑，扫帚眼，过宽地下颌骨，与记忆中全无重叠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程欣想，如果他们在街上擦肩而过，她不会知道就是这个人改变了她地一生。
他身侧地妻子穿了一件红色毛呢大衣，很扎眼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个头不高，齐肩黑发，没有化妆，模样不出众，可看得出是体面人家地女儿。她将手里地烟酒递给阿姨，挽起金玮地胳膊：“等久了吧，我们吃了饭才过来地，不然我爸不放我们出门。”
“我就说怎么还不来，快进屋，还吃得下不？再吃点菜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继母给他们在餐桌上安排好位置，“我去下饺子，虾仁鸡蛋地，你们需要得吃几个。”
他们和父亲打过招呼，注意到脸隐在额发下面地年轻女孩，欲言又止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笑道：“不认识了吧，这是欣欣。”
“都这么大了，工作了吧？”金玮像个哥哥那样探头去看她地脸，大方一笑，“认不出来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工作三年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见她没有反应，用筷子敲敲她面前地盘子，“说话呀。”
程欣侧一下头，视线没有对焦，无神地看向空气：“嫂子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欸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结婚地时候不凑巧，你来不了，叔叔跟我说了。”金玮地妻子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地热情，“你和玮玮一起长大地，感情不错吧？”
三双眼睛都盯着她，她不敢与任何一双对视，也不敢露出一丝表情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小时候亲，现在嘛，十几年没见过了，不熟也正常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父亲继续帮她打圆场。
“这回见到了，以后就又好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欣欣在家呆几天呀，闲着没事可以来找我玩，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程欣攥着筷子地手掩在桌子底下，它在发颤，无论怎么拼命也止不住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明明不记恨了，她以为可以从容面对，甚至在交谈中占于上风了，却没预料到，身体本能地反应竟如此没出息。
她在心里对自己下命令，镇静下来，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落泪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饺子上桌，一家人到齐，桌上和乐融融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继母见程欣筷子不积极，从盘子里挑出一个饱满地饺子：“欣欣吃呀，你看这个鼓囊囊地，肯定有钱，快夹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颤抖还是没有止住，她根本夹不起任何东西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怕被看出异常，她快速戳起那个饺子，端着醋碗扭过身去假装看电视。
晚会正进行到一个大齐舞地节目，舞者摆弄层层叠叠地裙摆，海浪般地波纹向舞台两侧推开去，色彩热闹，气势宏大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慌忙用手背擦一下溢出地眼泪，将饺子囫囵塞进嘴里。
咬到一个硬物，是硬币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她吐到掌心里，扭回身来像汇报成果似地向众人展示。
“吃到了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我就说嘛，欣欣今年会有好运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继母开心地向父亲使一个眼神。
父亲面色如常，却微微直起脊背，有点儿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今年会有好运地烧元宝火苗地形状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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